花厅内的喧嚣刚因拒婚风波平复些许,一道带着碴儿的讥讽声便陡然划破空气,像根细针戳破了表面的平和。
众目睽睽之下,柳如眉状似无意地以团扇半掩面颊,唇角依旧噙着温婉浅笑。
唯独望向赵兰的那道眼神里,飞快掠过一丝不容错辨的怨毒与催促,柳如眉立刻心领神会。
“说起来,沈小姐也是有意思。”
户部侍郎之女赵兰端着錾花银杯,缓步从人群中走出,酒液在杯沿晃出细碎的光。她目光扫过沈微婉腰间的假玉佩时,眉梢挑得老高,语气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身为镇国公府嫡女,连祖母留下的遗物都能弄丢,未免也太粗心了些。
这般毛躁性子,往后怕是连自己的嫁妆匣子都护不住,更别说执掌国公府中馈了。”
这话看似寻常调侃,实则字字带刺——既暗讽沈微婉“不配为嫡”,又影射她“无掌家能力”。
更巧妙地把“丢遗物”和“未来妇德”绑在一起,堵得人连辩解都像是在承认“自己无能”。
周围贵女们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聚在沈微婉身上,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众贵女目光闪烁,皆知赵兰是柳如眉的手帕交,此刻发难,意图不言而喻。
“赵小姐这话就过了。”
没等沈微婉开口,一道清亮的女声率先响起。刑部尚书家的嫡女周瑶端着茶盏上前,语气带着几分不赞同。
“及笄礼事务繁杂,婉妹妹连日操劳,偶有疏忽本就寻常。
祖母遗物何等珍贵,以婉妹妹的孝心秉性,此刻心中定然比谁都焦急,必定早已派人仔细寻访,何来‘不上心’一说?
赵小姐不分青红皂白就扣上‘不重孝道’的帽子,未免太武断了。”
周瑶的母亲与沈微婉的母亲曾是闺中密友,两家素来交好,此刻开口维护,倒也在情理之中。
旁边的苏清鸢也立刻附和,往前站了半步,挡在沈微婉身侧。
“就是,照赵小姐这道理,天下丢过长辈赏赐之人,岂不都成了不孝之徒?这帽子也扣得太轻易了些!”
春桃在一旁听得早就眼眶发红,攥着裙摆的指尖泛白,正要跟着帮腔,却被沈微婉轻轻按住手腕。
那力道不重,却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让春桃瞬间定了神。
柳如眉见状,立刻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赵兰的衣袖,语气“温软”得像团棉花,眼底却藏着算计。
“兰姐姐快别这么说,婉姐姐许是近日忙着及笄礼的事,既要核对宾客名单,又要试穿礼服,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她顿了顿,特意抬手拢了拢鬓边的赤金点翠钗——那钗是三皇子萧承泽前几日赏的,钗头宝石流光,比沈微婉腰间那枚黯淡的假玉佩夺目百倍。
她目光“担忧”地在沈微婉身上转了一圈,声音压得更低,却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
“兰姐姐也是心直口快,婉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只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几分真切的“忧虑”。
“祖母的遗物毕竟非同小可,如今下落不明,万一……我是说万一被什么不相干的人捡了去,胡言乱语些有的没的,岂不是平白给咱们国公府惹来非议?
姐姐如今也学着协理家务,更该知道,这世家大族的体面,最是经不起流言蜚语磋磨的。”
这番话堪称“软刀子杀人”——先假意维护,坐实“沈微婉粗心丢物”的事实;再话锋一转,以担忧家族声誉之名,行质疑其能力之实。
将一枚小小玉佩的丢失,巧妙渲染成可能危及整个国公府体面的巨大隐患,直接撼动她作为嫡女协理家务、维护家族利益的根基。
要知道在世家圈子里,“能力”与“声誉” 是比一时“粗心”更为致命的评价,一旦被贴上“不堪重任”或“招灾惹祸”的标签,便再难获得信任。
在座皆是人精,如何听不出这“软刀子”里的深切恶意?
周瑶气得脸色微沉,刚要再开口,却见沈微婉轻轻摇了摇头。
她缓缓抬眸,唇角噙着浅淡却从容的笑意,目光清亮得像淬了月光,一步步走到赵兰面前。
“赵小姐这话倒是让我意外。原来赵小姐长这么大,从未丢过东西?”
她语气温和,像在拉家常,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追问。
“小到发簪绢帕,大到长辈赠礼,竟能件件护得妥帖?”
赵兰被问得一噎,下意识想点头,却见沈微婉微微偏头,语气里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
“若是如此,那真是让人羡慕。毕竟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
前几日府里采买的婆子提及,说侍郎府的管家特意去西山佛寺,接回了赵小姐上月进香时落下的翡翠念珠——那念珠是赵夫人的陪嫁吧?
想来是旁人记错了,不是赵小姐丢的吧?”
这话一出,赵兰的脸瞬间从绯红涨成了猪肝色,端着酒杯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丢念珠的事她只跟柳如眉提过,连自己母亲都没敢说实话,怕被斥“不稳重”,没料到沈微婉竟从府里下人口中得知了消息!
她张了张嘴,想喊“你胡说”,却想起那日从佛寺回来时,管家确实提过“僧人送回念珠”的事。
当众否认,会被戳穿“撒谎”;承认,又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最后只能硬邦邦丢下句。
“你少管闲事!”
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一般躲到了廊柱后,连杯中的酒洒了满袖都没察觉。
满厅寂静了片刻,落针可闻。随即,各种细微的声响便打破了这份寂静。
那是团扇轻掩嘴角的窸窣声、是茶盏与碟盘轻轻碰撞的脆响、是几人交换心照不宣眼神时的轻咳声。
终于,不知从哪个角落先响起了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这笑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了一圈圈带着释然与快意的涟漪。
几位素来与赵兰不睦的贵女已毫不客气地用目光追随着她狼狈的背影,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
而更多持中立态度的贵女,再看向沈微婉时,目光已悄然发生了变化,那里面原有的几分审视、轻慢甚至怜悯,此刻已被惊异、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所取代。
谁都没料到,素来被视作“软萌可欺”的沈微婉,竟有这般四两拨千斤的手段!
不急不怒,不卑不亢,仅用寥寥数语,便让寻衅者羞愤溃退,自身风度却丝毫未损。
人群中的李月蓉毫不犹豫地举起酒杯,对着沈微婉遥遥一敬,眼底满是真切的赞赏与痛快!
此前她虽看不惯赵兰的尖酸,却也觉得沈微婉太过温和,怕她在贵女圈里吃亏。
今日见她这般“绵里藏针”,才知这位国公府嫡女,不是没脾气,只是不屑于逞口舌之快,一旦出手,便精准得让人无法招架。
沈微婉从容地受了这一敬,对着李月蓉、周瑶、苏清鸢等几位出言或行动上维护了她的姐妹,微微颔首,眼底掠过一丝真挚的暖意。
周瑶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苏清鸢则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打赢胜仗的是她自己。
就连几位方才作壁上观的贵女,此刻也顺势举杯,或露出友善的微笑,或低声对身旁同伴感慨。
“当真小瞧了这位沈家大小姐……”
这便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在贵女圈公开想要达到的效果,有好友维护,有自己的底气,没有撕破脸,却也没任人拿捏。分寸恰好,效果甚佳。
厅内气氛因这场精彩的反击而变得微妙地热络起来,方才因拒婚和挑衅而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动了几分。
沈微婉迎着李月蓉赞赏的目光,唇角微弯。这一局,她似乎终于扳回一城。
然而,她这口气还未完全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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