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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月侯——月无痕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温和，沧桑，仿佛一位谆谆善诱的长者，在陈述着不容置疑的事实。他那俊美面容上的淡然笑意，与脚下王磊未寒的尸骨、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林砚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从战友牺牲的悲愤和对方那极具迷惑性的姿态中冷静下来。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用冰冷而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月无痕，声音沙哑地开口：“缔造新秩序？以背叛、牺牲和引动深空灾难为代价吗？”
月无痕对于林砚的质疑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轻轻叹了口气，那神态竟真似有几分无奈与惋惜。他袖袍微微一拂，周围的空间顿时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
文明的抉择
刹那间，整个核心大殿的景象变了。众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辉煌到难以想象的远古世界。天空中是穿梭不息的流光（修真遁光与奇异飞行器），大地上矗立着高达云端的玉宇琼楼与充满科技感的金属巨构，灵脉如江河般在大地之下奔流，散发出磅礴的生机。无数气息强大的修真者与身着简洁制服、操作着复杂仪器的人们和谐共处，文明的繁盛达到了顶点。
“此乃吾之故土，‘曦曜’文明之盛景。”月无痕的声音如同画外音，带着一丝追忆与骄傲。
然而，这盛景并未持续。天空骤然黯淡，并非乌云，而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扭曲。难以言喻的、来自深空的恐怖压力降临，灵气开始变得狂暴、紊乱，仿佛整个宇宙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致命。那是灵气潮汐灾难的前兆，是周期性的宇宙“天倾”。
景象再变。巨大的圆桌会议上，昔日并肩的同胞分裂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主张举全文明之力，建造前所未有的巨型星舰——“方舟”，携带文明火种，逃离母星，远遁深空，避开这注定无法硬抗的潮汐周期（他们的计划模型，赫然与如今正在逼近的那个深空造物轮廓相似！）。而另一派，则以年轻气盛、才华横溢的阵法与能量学宗师月无痕为首，他们坚信逃避是懦夫所为，主张改造月球，将其打造成一个巨大的“潮汐控制器”，强行梳理、掌控甚至利用这毁灭性的潮汐能量，让文明在故乡浴火重生！
“逃离？将故土拱手让与毁灭？此非吾辈所为！”幻象中，年轻的月无痕慷慨陈词，眼神炽热而坚定，“吾等当以星辰为棋，以天地为盘，逆天改命！”
争论，妥协，内耗……宝贵的资源和时间在无休止的争执与彼此的牵制中流逝。最终，两派计划都未能完美实现。“方舟派”仓促启航，其造物（深空造物）远未达到设计目标，更像是一个半成品。而月无痕的“控制派”，也因资源不足和内部掣肘，月球控制器（即此地遗址）同样存在巨大缺陷和隐患，其核心控制单元极不稳定。
幻象消散，众人重新回到冰冷的月球核心大殿。月无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情感——一种深沉的、刻骨铭心的痛楚与不甘。
“看到了吗？非是吾要毁灭，而是文明自身的选择，导致了如今的残局。”月无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逃亡者未能尽全功，其‘方舟’如今归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而吾……被同门背弃，被封印于此万载，守着这未尽的杰作，眼睁睁看着文明轮回，新生者依旧懵懂无知，重蹈覆辙之危近在眼前！”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砚，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灼热：“吾之所为，非为一己之私！乃是为了完成曦曜文明未竟之伟业！是为了让后世生灵，免于潮汐轮回之苦！掌控潮汐核心，便能调节灵气，让毁灭变为滋养，让文明得以永续！这，才是真正的拯救！”
这番说辞，这番被精心展示的“真相”，带着悲壮的色彩和某种逻辑上的自洽，极具煽动性。队伍中，甚至有几名队员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恍惚，似乎被这“救世”的宏大叙事所吸引。
从月无痕开始展示幻象起，他就在全力运转空间灵根，并非为了攻击或防御，而是以一种极其敏锐的感知，去“倾听”月无痕话语之外的东西——能量的细微流动，空间的隐秘震颤，以及对方精神波动中那些被刻意掩盖的、不协调的“杂音”。
在月无痕慷慨激昂地陈述“拯救”之时，林砚敏锐地捕捉到，当对方提及“掌控潮汐核心”的瞬间，其灵魂波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但绝不应该存在的贪婪与饥渴的涟漪。同时，他手中一直与核心光球保持着微弱联系的阵钥，也传递来一股隐晦的、代表着“危险”与“吞噬”的悸动。
林砚猛地抬头，打断了月无痕充满诱惑的话语，他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那层虚伪的包装：
“拯救？以什么为代价？”
月无痕微微蹙眉，似乎不喜被质疑：“掌控天地伟力，自然需付出相应的努力与……”
“不是努力！”林砚厉声喝道，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仿佛要烧穿对方那完美的伪装，“你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这潮汐核心，这个未完成的控制器，它根本就不稳定！它需要海量的、超出想象的灵能与生命本源作为‘祭品’，才能被你所谓的‘掌控’！”
他抬手指向那悬浮的、散发着浩瀚能量的核心光球，又猛地指向脚下的大地，仿佛穿透岩层，指向那颗蓝色的星球：
“调节潮汐？让它从毁灭变为滋养？谎言！以这核心目前的状态，强行启动的唯一结果，就是被它疯狂地抽取、吞噬！抽取月球残存的灵脉，吞噬地球上……所有生灵的生命力与灵魂！用一整个星球、一个时代所有生命的鲜血与灵魂，作为燃料，去填补你这失败作品的无底洞，去满足你苟延残喘万载后，对力量、对所谓‘完成执念’的疯狂渴望！”
林砚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大殿中炸响，也在那几名眼神恍惚的队员脑海中炸开！
“你所谓的拯救，就是用我们所有人的命，来为你万年前的野心陪葬！让你成为踩在无数尸骨上、唯一的、孤独的‘神’！”
大殿内一片死寂。
月无痕脸上那温和淡然的笑意，终于一点点收敛，消失不见。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砚，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有丝毫伪装，只剩下冰封万古的冷漠与一种被看穿本质后的、纯粹的审视。
无声，即是最大的承认。
远古的真相残酷而血腥。所谓救世主，不过是欲壑难填的灭世魔。
真正的立场，再无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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