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京城,年味尚未散尽。这日贾敏正在查看各府往来的礼单,外头忽报永昌郡主到访。贾敏忙整衣相迎,却见郡主面带忧色。
“夫人可知近日宫中的传闻?”永昌郡主屏退左右,压低声音。
贾敏心中一凛:“还请郡主明示。”
“有人向皇上进言,说林大人借着安哥儿伴读之便,与六皇子过从甚密,恐有结党之嫌。”永昌郡主眉头紧锁,“这话虽未传到皇上耳中,但在几位重臣间已经传开了。”
贾敏手中茶盏微微一晃,旋即稳住心神:“多谢郡主告知。不知这谣言从何而起?”
“源头难查,”永昌郡主摇头,“但忠顺王府近日与几位御史往来甚密。”
送走郡主,贾敏独坐窗前,望着院中残雪出神。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京城果然不是安稳之地。
晚间林如海回府,贾敏将此事相告。林如海沉吟良久,道:“此事我已有耳闻。今日齐国公特意提醒,要我近期少与六皇子府上往来。”
“老爷如何打算?”
“清者自清。”林如海神色坦然,“但我已上书皇上,请求调安哥儿出宫。”
贾敏一惊:“这是为何?”
“安哥儿年纪尚小,不该卷入这些是非。”林如海叹道,“况且,若真有人要借此生事,孩子在宫中反受掣肘。”
三日后,皇上准了林如海的奏请。青瑜出宫那日,六皇子竟亲自送到宫门,还赏了许多书籍文具。
“安哥儿虽不在宫中伴读,但功课不可懈怠。”六皇子拉着青瑜的手,很是不舍,“每月初一十五,你仍要进宫来,我要考教你功课。”
这番举动,倒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闭了嘴。
青瑜回府后,贾敏特为他请了位告老的大儒在家授课。这孩子经历了宫中风波,反倒愈发沉稳,每日用功不辍。
这日,贾敏正查看黛玉的绣活,忽见青瑜拿着本书过来请教。
“母亲,”他指着书上的一段注释,“这句‘君子不器’,先生说要心怀天下,不拘一格。可六皇子却说,这是说君子不该被当作工具使用。哪个解释才对?”
贾敏欣慰地看着儿子:“你们两个说得都对。读书要融会贯通,既要明白字面意思,也要领会其中深意。”
她接过书,细细讲解。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子三人身上,一派温馨景象。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二月二龙抬头这日,贾敏带着黛玉去永昌郡主府上做客,在花园里偶遇了前来请安的明月县主。
明月县主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见了黛玉很是亲热,拉着她说个不停。永昌郡主与贾敏在亭中说话,远远看着两个少女在梅树下说笑。
“令爱越发标致了。”永昌郡主忽然道,“前日镇南侯夫人来我这儿,还问起黛玉。”
贾敏心中微动:“不知侯夫人为何问起小女?”
“她家世子今年十六,正要议亲。”永昌郡主意味深长地看着贾敏,“镇南侯府是世袭的爵位,家风严谨,世子也是个上进的。”
贾敏垂眸:“小女年纪尚小,我还想多留她几年。”
“我明白你的顾虑。”永昌郡主轻叹,“只是黛玉这般品貌,迟早要被人惦记。与其等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家来提亲,不如早做打算。”
回府后,贾敏独坐灯下,细细思量永昌郡主的话。镇南侯府确实是门好亲事,可……
“母亲为何事烦心?”黛玉不知何时进来,为她披上外衣。
贾敏拉着女儿在身边坐下,将今日之事说了。出乎意料的是,黛玉并未羞怯,反而神色平静。
“女儿还不想议亲。”黛玉轻声道,“这些日子跟着母亲学习理家,越发觉得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况且安哥儿还小,女儿想多帮母亲分担些。”
贾敏欣慰地抚着女儿的秀发:“你能这样想,为娘很欣慰。只是女子终归要出嫁,总要早做打算。”
“女儿明白。”黛玉抬头,目光坚定,“但女儿想像母亲一样,寻个知心合意的人。若是为了门第勉强嫁了,反倒辜负了母亲这些年的教导。”
贾敏感动地将女儿搂入怀中。她的玉儿,真的长大了。
三月里,林如海接到调令,升任礼部侍郎。这虽是个清贵官职,却远离了权力中心。贾敏明白,这是皇上对林家的保全。
搬家这日,王熙凤特意来帮忙,话里话外都在打探调职的内情。
“姑父这般得皇上看重,怎么反倒去了礼部?”她故作不解,“要我说,还是在户部更有前程。”
贾敏淡淡一笑:“老爷常说,为臣者当恪尽职守,在哪部都是一样的。”
王熙凤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去了。
新府邸在城西,比原来的宅子更大些。最难得的是有个极好的花园,此时正值春日,百花盛开。
安顿下来后,贾敏带着儿女在园中散步。青瑜指着园中的花草,一一说出它们的习性,有些连贾敏都不知道。
“这些你是从哪学来的?”贾敏惊讶地问。
“在宫里时,太医院的太医教的。”青瑜认真地说,“太医说,知药性就能知人性,知人性就能知天下。”
贾敏与黛玉相视一笑。这孩子,经历一番风雨,反倒因祸得福了。
晚膳时,林如海说起朝中趣闻:“今日镇南侯特意寻我说话,问起玉儿的功课。”
贾敏筷子一顿:“侯爷怎么问起这个?”
“说是他家世子也在寻师求学,想找个品学兼优的伴读。”林如海意味深长地看了黛玉一眼,“我推说玉儿年纪渐长,不便与外男往来。”
黛玉垂首用饭,耳根微微发红。
贾敏心中了然。看来,有些缘分是避不开的。不过这一次,她要好好替女儿把关。
夜深人静时,贾敏独自在园中漫步。春夜的微风带着花香,沁人心脾。她轻轻抚过一株初绽的玉兰,感受着花瓣的柔软。
这一路走来,风雨不断,但总算都化险为夷。如今林家根基渐稳,儿女健康成长,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该为他们的将来多做打算了。
月光下,玉兰花静静绽放,洁白如玉。就如同她的玉儿,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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