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将京城装点得银装素裹。林府内，贾敏正与黛玉在暖阁内赏雪作画，忽闻外头一阵喧哗。
“母亲！母亲！”青瑜披着一身雪花从外头跑进来，小脸冻得通红，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今日在宫里，六皇子赏了我这个！”
他献宝似的捧出一块羊脂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美，一看便知是宫中之物。
贾敏接过玉佩细看，眉头微蹙：“六皇子为何赏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今日太傅考教功课，我答得最好。”青瑜挺起小胸膛，难掩得意，“六皇子一高兴，就解下这玉佩赏了我。”
黛玉放下画笔，柔声道：“安哥儿，皇子赏赐固然是荣耀，可你也该知道分寸。这般贵重的赏赐，是不是该推辞一番？”
青瑜眨眨眼，似懂非懂：“姐姐说的是。可是六皇子说，若我不收，就是看不起他。”
贾敏将玉佩放在桌上，神色严肃：“安哥儿，你且说说，当时太傅问的是什么问题？”
“太傅问：‘为君者，当以何为先？’”青瑜回忆道，“我说：‘为君者当以民为先。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傅听了连连点头，六皇子也很高兴。”
贾敏与黛玉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忧色。这般锋芒毕露，在宫中未必是好事。
“安哥儿，”贾敏将儿子揽到身边，“你答得很好。只是往后在宫中，要记得藏拙。有时候，表现得太过出众，反倒会惹来祸患。”
青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果然，不出三日，麻烦就来了。
这日青瑜从宫中回来，神色恹恹的。贾敏细问之下才知，原来是大皇子的伴读故意找茬，说青瑜谄媚六皇子，还说他仗着几分小聪明就目中无人。
“那你如何应对的？”贾敏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青瑜小声道，“六皇子要替我出头，我也拦住了。我想起母亲说过，在宫中要谨言慎行。”
贾敏欣慰地摸摸儿子的头：“你做得对。不过，一味忍让也不是办法。”
她沉吟片刻，心生一计。
次日，贾敏递帖求见永昌郡主。郡主府的花厅内，炭火烧得正旺。
“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请郡主相助。”贾敏开门见山，将青瑜在宫中的遭遇细细道来。
永昌郡主听罢，微微一笑：“这事好办。明日我进宫给太后请安，正好带上明月。那孩子与几位皇子都相熟，让她在中间说和说和便是。”
三日后，宫中传来消息，大皇子的伴读被换掉了。据说是因为在课堂上顶撞太傅，被皇上知道了。
青瑜回府后，悄悄对贾敏说：“母亲，是明月县主帮的忙。她在太后跟前说，大皇子伴读仗势欺人，连六皇子的人都敢欺负。”
贾敏心中明了，这是永昌郡主在还她的人情。
年关将至，各府往来愈发频繁。这日，贾敏正在查看年礼单子，林如海满面春风地走进来。
“夫人，大喜！”他难得地喜形于色，“今日皇上在朝会上，特意表彰我漕运改革的功绩，赏了双俸！”
贾敏忙起身道贺：“恭喜老爷。只是这荣耀来得突然，不知是何缘故？”
林如海压低声音：“听说是因为六皇子常在皇上跟前提起安哥儿，连带着对我也多了几分关注。”
贾敏心中一动，没想到青瑜入宫伴读，竟还有这般好处。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林府来了位不速之客——王熙凤带着巧姐儿来了。
“听说姑妈家的小哥儿在宫中很是得意，”王熙凤一进门就笑道，“我们老太太听了，高兴得什么似的，特意让我送些年礼来。”
贾敏心知这是见林家势起，又来套近乎了。她不动声色地命人收下年礼，与王熙凤寒暄。
巧姐儿与青瑜年纪相仿，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雪。王熙凤看着他们，忽然道：“姑妈觉得，咱们亲上加亲如何？”
贾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这话怎么说？”
“您看巧姐儿和安哥儿，年纪相当，玩得又好。”王熙凤笑道，“若是定了娃娃亲，岂不是美事一桩？”
贾敏轻轻放下茶盏：“孩子们还小，谈婚论嫁为时过早。再说，安哥儿的前程，还要看宫里的意思。”
这话绵里藏针，既回绝了亲事，又点出青瑜如今是皇上看重的人，不是贾府能随意拿捏的。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堆起更浓的笑：“姑妈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送走王熙凤，黛玉从屏风后转出来，轻声道：“母亲，琏二嫂子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贾敏冷笑：“他们见你父亲得势，安哥儿又入了皇上的眼，自然要抓紧机会拉拢。可惜，打错了算盘。”
除夕这日，林家三口进宫领宴。这是贾敏第一次进宫，她谨守礼仪，目不斜视，却暗中将宫中的一草一木都纳入感知。
宴席上，六皇子特意召青瑜上前说话，皇上看见，笑着对林如海道：“林爱卿教子有方，这小儿子很是不错。”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林家席上，有羡慕，有嫉妒，也有算计。
贾敏垂眸静坐，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今日的荣耀，未必不是明日的祸根。这深宫之中，步步都要小心。
回府的马车上，青瑜靠在贾敏身边睡着了。黛玉轻声道：“母亲，今日在宫中，忠顺世子一直盯着我看。”
贾敏揽住女儿：“不必理会。有皇上今日这番话，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行驶，车外的灯笼在雪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贾敏望着熟睡的儿子，又看看日渐成熟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
来京半年，她终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可是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
“玉儿，”她轻声道，“过了年，你就十二了。有些事，该学着掌眼了。”
黛玉乖巧点头：“女儿明白。”
雪越下越大，将车辙印一点点覆盖。就如同这京城中的明争暗斗，看似了无痕迹，实则暗流汹涌。
贾敏握紧手中的暖炉，目光坚定。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护着这一双儿女，走出属于他们的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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