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清晨，寒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刮在脸上，像小针扎似的疼。苏青裹紧了身上的厚棉袄，跟着表舅往县城纺织厂的仓库走。仓库外的空地上堆着几捆用塑料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料，风一吹，塑料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倒让这清冷的早晨多了几分生气。
“你这丫头，倒是会找路子，知道来厂里拿批发价。”表舅一边用钥匙打开仓库的铁门，一边笑着说，“供销社的布料都是从我们厂里进的，他们再加价卖给老百姓，你直接来我这儿拿，每米至少能省五毛钱。”
苏青跟着走进仓库，一股布料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仓库里整齐地码着一排排布料，有纯棉的、化纤的，还有各种花色的的确良，颜色鲜艳，款式多样，看得她眼睛都亮了。“要不是表舅您在厂里工作，我还不知道能直接来这儿批发布料呢。”苏青笑着说，“之前在百货大楼看的确良布料，一尺就要一块二，要是按米算，一米就得四块八，我要是做一件连衣裙，光布料成本就得七八块，哪里还能赚钱。”
表舅领着苏青走到的确良布料区，指着货架上的布料说：“你要的碎花的确良和条纹的确良，我们厂里都有。你看这款粉色碎花的，上面印的是小蔷薇，颜色正，花型也好看，年轻人肯定喜欢；还有这款蓝色碎花的，花型小，更显文静，适合性格内敛的姑娘；黑白条纹的也有两种，一种条纹细，适合做女款衬衫，一种条纹粗，适合做男款衬衫，你要哪种？”
苏青伸手摸了摸粉色碎花的确良，布料滑爽挺括，手感比她在百货大楼摸的还要好。她又拿起蓝色碎花的看了看，花型小巧精致，颜色是淡淡的天蓝色，确实很显文静。黑白条纹的布料她也各摸了摸，条纹清晰，布料厚实，不容易变形，做衬衫正合适。
“表舅，粉色碎花、蓝色碎花和细条纹的黑白的确良，我各要五米，粗条纹的黑白的确良也要五米，一共二十米，您看行不行？”苏青盘算着，二十米布料，能做十件连衣裙和五件衬衫，足够她先试试水了。如果卖得好，以后再过来批发更多。
表舅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这丫头，倒是敢拿货！二十米布料不少呢，要是卖不出去，可就压在手里了。”苏青笑着说：“表舅，我有信心！我之前做的手工绣品在供销社卖得很好，这次做的衣服款式是我从上海画报上看来的，比市面上的款式新颖，肯定能卖得出去。”
表舅见苏青信心满满，也不再多说，转身去拿尺子和剪刀：“行，就按你说的来。我们厂里的批发价，碎花的确良每米四块三，黑白条纹的确良每米四块，二十米布料，算下来一共是八十块钱。你要是下次还来批发，量大的话，我再给你便宜点。”
苏青听到价格，心里一阵高兴——之前她在百货大楼问的价格，碎花的确良每米要四块八，黑白条纹的确良每米要四块五，表舅给的批发价，每米比百货大楼便宜五毛钱，二十米布料就省了十块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连忙从帆布包里掏出八十块钱，递给表舅：“谢谢表舅，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表舅接过钱，给苏青开了一张收据，又帮着她把布料捆好：“这些布料都是新到的，质量你放心。你做衣服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比如布料缩水、掉色之类的，随时来找我，我帮你解决。”苏青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表舅，您这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都是自家亲戚，说什么感谢的话。”表舅拍了拍苏青的肩膀，“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三个孩子，还想着做事业，不容易。我能帮就帮一把，希望你能把生意做好，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
苏青心里暖暖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她知道，表舅是真心实意地帮她，这份情谊，她记在心里。她扛起捆好的布料，虽然有些沉，但心里却充满了力量。她想着，等衣服做出来卖了钱，一定要给表舅买些礼物，好好感谢他。
离开纺织厂，苏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百货大楼的纽扣专柜。她之前做手工绣品，用的都是小纽扣，这次做衣服，需要更大、更精致的纽扣。专柜里的纽扣种类很多，有塑料的、有机玻璃的，还有金属的。苏青选了几种适合的纽扣：粉色碎花连衣裙配白色有机玻璃纽扣，蓝色碎花连衣裙配淡蓝色塑料纽扣，黑白条纹衬衫配黑色金属纽扣，一共买了五十颗，花了五块钱。
骑着自行车往村里走时，风还是那么冷，但苏青却一点都不觉得。她怀里抱着布料和纽扣，心里满是期待和憧憬。她仿佛已经看到，一件件漂亮的连衣裙和衬衫在她手中诞生，被年轻姑娘和媳妇们买走，穿在身上，自信地走在大街上。
回到家时，陆庭州正在院子里等她。看到她扛着一大捆布料回来，连忙上前接过：“怎么买这么多布料？累坏了吧？快进屋歇歇。”苏青跟着走进屋，把布料和纽扣放在桌上，兴奋地说：“表舅给了我批发价，每米比供销社便宜五毛钱，我一下子买了二十米，能做不少衣服呢！你看这布料，质量多好，颜色也好看。”
陆庭州拿起布料看了看，笑着说：“这布料确实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要是做衣服需要帮忙，比如裁剪、熨烫之类的，尽管跟我说，我虽然不会做细活，但力气活还是能干的。”苏青笑着点头：“好啊，等我画好纸样，就麻烦你帮我裁剪布料。”
孩子们放学回来，看到桌上的布料，都围了过来。晓燕拿起粉色碎花的确良，放在身上比划着：“妈妈，这布料真好看，你什么时候给我做连衣裙呀？”苏青笑着说：“等妈妈把纸样画好，就给你做，保证让你穿得漂漂亮亮的。”晓阳和晓雨也跟着起哄，要妈妈给他们做新衣服，屋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晚饭时，苏青跟家人聊起了做衣服的计划：“我打算先做五件粉色碎花连衣裙、五件蓝色碎花连衣裙和五件黑白条纹衬衫，先拿到供销社去卖，看看销量怎么样。如果卖得好，以后再做更多款式，比如背带裙、半身裙之类的。”陆庭州和孩子们都很支持，纷纷给她出主意，比如在连衣裙上绣什么花纹，衬衫的袖口怎么做更方便。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熟了。苏青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布料和纽扣，心里满是干劲。她知道，批发布料只是做衣服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打版、裁剪、缝制等很多工作要做，过程肯定会很辛苦，但她不怕。她相信，只要她肯努力、肯钻研，一定能把衣服做好，把生意做大，让家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窗外的月光洒在布料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也在为她加油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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