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撕裂了神话时代的帷幕。
苍穹之上，喊杀声撼动星海，神躯崩裂，金血如瀑。
那不是雨，是诸神的哀鸣。
神骸碎片燃烧着坠向蔚蓝星球，
其中，最为诡秘的流光悄然渗入大地脉搏
——那是“神之皮肤”的碎片，
沉入人类血脉深处，蛰伏、等待。
千万载光阴弹指过。
东方龙庭，清河市，启灵广场。
人声鼎沸，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们排成长龙，心跳鼓噪。
空气里弥漫着灵能粒子特有的、微凉的清新气息，
像无数只无形小手，撩拨着少年们紧绷的神经。
龙渊站在队伍中段，掌心微微汗湿。
黑发下，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映着广场中央巨大的灵能水晶碑
——今日，神皮基因将在此觉醒，
决定他们一生的轨迹。
“龙渊，紧张不？”
旁边胖子用手肘捅他，声音发颤。
“听说去年隔壁区出了个‘丙火流炎’，
直接保送龙庭本部！”
龙渊没说话，只是慢慢低头，
看着自己摊开的、略显骨节分明的手掌。
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热流在涌动，呼应着那巨大的水晶碑。
不甘平凡的火苗在眼底深处悄然跳跃。
父母在人群外围努力踮脚，
母亲攥着衣角，父亲抿紧嘴唇，
目光里有全天下父母共通的期冀与忐忑。
“下一个，龙渊！”
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渊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冰凉的金属台触感从脚底传来，
他站定在水晶碑前。
碑面光滑如镜，映出他清俊却难掩青涩的面容。
负责觉醒的教官是个铁塔般的汉子，
代号“铁塔”，声音却平板如机械：
“掌心贴合碑面，放松，引导血脉共鸣。”
龙渊依言，将双手稳稳按上冰冷的水晶碑面。
嗡——
一声低沉蜂鸣。
水晶碑骤然爆发出柔和却强烈的光芒，
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在碑内飞速流转、
组合，如同星辰生灭。
庞大的灵能波动以水晶碑为中心扩散开来，
撩动少年额前的碎发。
他闭上眼，全力感受着血脉深处那股沉睡力量的悸动。
来了！
一股灼热猛地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
皮肤表面传来奇异的麻痒感，
宛如亿万颗微尘在皮下苏醒般、重组。
他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迫不及待地要破体而出！
光芒渐敛。
水晶碑上的符文停止了流转，
定格成一行清晰、冰冷、不容置疑的文字，
同时被广场四周巨大的扩音法阵同步广播，
洪钟般砸在每个人耳膜上：
【觉醒者：龙渊】
【灵皮异能：基础石肤术】
【评级：F-】
【特性：皮肤覆盖薄脆石质，基础物理防御微弱提升，消耗中等，灵活性显着下降】
F-！
空气瞬间凝固。
广场上鼎沸的人声像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掐断。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龙渊身上，
从好奇、羡慕，瞬间切换成错愕、怜悯，
然后迅速发酵成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讥讽。
“噗…基础石肤术？F-？”
一个刺耳的公鸭嗓率先打破沉默，
是赵坤，觉醒了一身腱子肉和【戌狗灵皮·敏锐守卫】的校园霸王，
此刻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这什么破铜烂铁？
垫底中的垫底啊龙渊！
你那层皮，挡得住老子一拳吗？”
哄笑声如同瘟疫般炸开。
“石肤术？上个世纪的化石能力吧？”
“F-？有史以来最低分了吧？开创历史啊！”
“看他刚才那架势，还以为憋了个大的呢，结果憋出个屁！”
“嘘，小声点，人家爸妈看着呢！脸都白了…”
“白有什么用？F-啊，以后挖矿都嫌他动作慢吧？”
刺耳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
密密麻麻扎进龙渊的耳朵，
刺穿他鼓胀的期待。
他站在原地，双手还按在冰冷的水晶碑上，指尖却一片冰凉。
那行“F-”的评级，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紧咬的咯咯声。
父母的方向传来压抑的抽泣。
母亲死死捂住嘴，
父亲用力搂着她的肩膀，
脊背佝偻下去，瞬间老了十岁的样子。
他们眼中的光，熄灭了。
“肃静！”
铁塔教官一声断喝，压下了部分噪音。
他皱着眉，审视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
身体微微发抖的少年，
眼神里没有鄙夷，
却带着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冰冷的宣判：
“龙渊，F级。
异能开发潜力极低。
归入后勤辅助预备队。
下一个！”
后勤辅助预备队？
那是给无法形成有效战力、
只能做些杂役工作的觉醒者准备的去处。
一个注定了暗淡前途的标签。
龙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觉醒台的。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又像踏过烧红的炭火。
那些嘲弄的目光如影随形，
赵坤那夸张的讥笑尤其刺眼。
他挺直了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走回父母的身边。
母亲颤抖着手想摸他的脸，
被他微微侧头躲开。
“妈，爸，我没事。”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父亲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沉甸甸地压在龙渊心上。
---
觉醒仪式后的第三天，
清河市第一灵能高中，
新生军训对抗演练场。
烈日当空，空气被烤得微微扭曲。
新生们穿着统一的作训服，
分成红蓝两方，在模拟的废墟掩体间“厮杀”。
训练用的灵能弩箭拖着微弱的尾光，
发出低沉的咻咻声，在场上交错。
龙渊被分在红方，负责守一个不起眼的侧翼沙包掩体。
汗水顺着他紧抿的嘴角滑落，
砸在滚烫的沙袋上，瞬间蒸发。
他努力调动着体内那稀薄的灵能，
默念着那屈辱的异能名。
“基础…石肤术！”
嗡。
一层极其稀薄、灰白、带着岩石纹理的粗糙物质，
如同劣质的石膏粉，瞬间覆盖了他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臂皮肤。
一股沉重的迟滞感立刻传遍全身，
整个人好像被塞进了一件湿透的棉袄里，
举手投足都变得笨拙凝滞。
更难受的是体内传来的巨大空虚感，
灵能瞬间被抽走一小半，让他微微眩晕。
“噗…快看！石头人又开壳了！”
赵坤那标志性的公鸭嗓在隔壁掩体后响起，毫不掩饰的嘲笑。
“龙渊，你那破壳子顶啥用？
挡蚊子啊？要不要哥哥我帮你测试下硬度？”
赵坤身边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龙渊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前方。
一道蓝方射偏的训练弩箭（钝头，但冲击力不小），
歪歪扭扭地朝着他藏身的沙包角落飞来！
速度不快，轨迹清晰。
“机会！”
龙渊眼中一凝，本能地就想侧身躲开。
念头刚起，石肤带来的沉重迟滞感却让身体慢了半拍！
他只能猛地抬起覆盖着灰白石肤的左臂，
横挡在弩箭轨迹前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利用这废柴能力的“防御”方式！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训练弩箭撞在覆盖石肤的小臂外侧。
预想中“叮当”的脆响没有出现。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像踩断了枯枝。
龙渊只觉得手臂一痛！
覆盖在手臂上的那层灰白石肤，
竟如同受潮的劣质墙皮，
应声崩开了一道足有半指长的裂口！
碎裂的石屑簌簌落下。
那钝头的训练弩箭，
甚至没能完全被挡住，
箭头的边缘擦着裂口下方的皮肉掠过！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皮肤被划开的细微声响。
一道鲜红的血线，瞬间出现在龙渊的手臂上，
在灰白碎裂的石肤映衬下，刺目惊心！
一滴殷红的血珠，在死寂的空气中，
缓缓凝聚，然后，“啪嗒”一声，
砸落在滚烫的尘土里，绽开一小朵暗红色的花。
时间仿佛静止了。
“哈…哈哈哈哈哈！”
赵坤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指着龙渊的手臂，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碎了！真碎了！F-的破石头！
挡个训练箭都破防！
龙渊，你这脸皮防御力比你那石头壳子强一万倍啊！
哈哈哈哈！”
周围的哄笑声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
比觉醒广场那次更加肆无忌惮，
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快意。
教官的哨声尖锐响起，示意暂停，
但投向龙渊的眼神，
只剩下彻底的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废物，
连最基本的防护都做不到。
龙渊站在原地。
手臂上火辣辣的痛楚远不及心底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血珠还在渗出，沿着手臂蜿蜒流下，温热，粘腻。
他慢慢低下头。
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瞬间变得猩红的眼睛。
那不甘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疯狂燃烧、扭曲，
几乎要喷薄而出！
巨大的屈辱像冰冷的毒蛇，
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窒息。
F-的废柴标签，碎裂的石肤，
刺目的鲜血，震耳的嘲笑…
这一切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
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我？！
他死死咬住下唇，
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
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
带来尖锐的刺痛，
却无法分散那锥心之耻的万分之一。
就在这屈辱的洪流即将把他彻底淹没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迥异于“基础石肤术”的奇异悸动，
毫无征兆地，从他皮肤的最深处，
从那碎裂的伤口附近，猛地传来！
冰冷、混沌、带着一种能吞噬一切的…原始饥饿感！
这悸动微弱如风中残烛，
却像一道撕裂无尽黑暗的惊雷，
狠狠劈在龙渊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他身体猛地一僵，
猩红眼底那狂怒的火焰，骤然凝固。
什么…东西？
皮肤深处，那丝微弱却冰冷的悸动，
如同深渊张开的一线缝隙，无声地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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