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雷光塔内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雷霆咆哮,永恒的电光闪烁,永恒的痛苦煎熬。
东璃被锁在冰冷的引雷柱上,如同一具早已失去灵魂的残破躯壳。曾经清冷绝世的容颜,如今只剩下触目惊心的伤痕与焦黑。皮肤大面积开裂、翻卷,露出底下被电得焦糊的嫩肉,又在下一道雷霆中灼烧、碳化。鲜血早已流干,只在焦黑的伤口边缘凝结成深褐色的硬痂。长发被电得枯槁卷曲,如同乱草般贴在血迹斑斑的脸颊和脖颈上。
她的身体本能地随着每一次雷击而剧烈抽搐、痉挛。雷纹锁链深深勒入皮肉,在持续的电流和剧烈的挣扎中,腕骨和踝骨处早已磨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但这肉体的痛苦,与那无休止的雷电噬体、神魂震荡相比,似乎已经麻木。
真正可怕的,是意志的消磨,以及源自魂魄深处那无法弥补的残缺所带来的、不断放大的自我毁灭低语。
最初支撑她的那股刻骨仇恨和对师尊的牵挂,在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毁灭风暴中,被一遍遍地冲刷、撕裂。一种源自她灵魂本源的空洞与混乱,在极致的痛苦下被引爆,化作了无数充满恶意的、扭曲的意念,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她每一次意识浮沉的间隙疯狂涌动、咆哮。
“看看你这副模样…像一条被剥了皮、仍在砧板上抽搐的死狗…这就是你九世轮回的宿命吗?你的坚持…不过是罚罪的一部分…毫无意义…”
“火雍少主正在享用灵丹妙药,修为一日千里…你的师尊,正在林家老祖身下承受炼狱般的屈辱…而你,一个魂魄不全的罪人,在这里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你的倔强,除了带给你自己无尽的痛苦,带给你师尊更深的羞辱,还能改变什么?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她?”
“放弃吧…放弃这无谓的挣扎…顺从这罚罪的安排…顺从你的本能…渴望解脱…渴望欢愉…这残缺的魂魄,本就无法圆满…何必强求?只要你一个念头,呼唤火雍的名字…这地狱般的折磨立刻就会停止…温暖的床榻…销魂的滋味…触手可及…这才是你残缺灵魂渴求的‘终结’…”
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她自身魂魄在崩溃边缘产生的、充满绝望与扭曲的共鸣。 它们精准地挖掘着她记忆中最深的恐惧和痛苦,将师尊月华真人遭受的屈辱无限放大、扭曲,编织成最恶毒的幻象,不断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她甚至在自己的识海中“听到”了月华真人痛苦而屈辱的呻吟、林家老祖淫邪的狂笑,这些声音如同她灵魂碎裂的回响,疯狂地撕扯着她!
“不…师尊…不是的…我…” 东璃在又一次雷击的间隙,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挣扎着,破碎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几乎听不清的抗拒。但那源自魂魄残缺的、否定一切的黑潮是如此汹涌,几乎要将她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淹没。一个源自自身绝望深渊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死死缠绕着她:难道…自己这残缺的存在,这九世的罚罪,注定要以师尊的苦难和自己的彻底毁灭来终结?坚持…真的只是徒劳?
肉体的痛苦永无止境,精神的蛊惑无孔不入。希望的微光,在绝对的黑暗和绝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每一次被雷击“唤醒”,都如同从最深的地狱中勉强爬回人间,看到的却依旧是炼狱的景象。疲惫,深入灵魂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她不断下沉。
她开始出现幻觉。
在刺目的电光中,她仿佛看到了掩月宗皎月峰顶的望月台,月华如练,师尊温柔含笑地看着她…但下一刻,那画面便轰然破碎,化作林晟狰狞的笑脸和师尊被钉在黑暗地牢中的凄惨模样!
她仿佛听到了同门姐妹在仙门大会上为她喝彩的清脆声音…但那声音旋即被雷霆的轰鸣淹没,化作临死前凄厉的惨叫!
她甚至感觉不到锁链的冰冷和皮肉的剧痛了,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只剩下灵魂在无边的痛苦虚空中飘荡、撕裂…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绝望。那支撑她的最后一线清明,如同风中残烛,光芒越来越微弱。复仇?似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毫无意义的幻梦。师尊?那个念头带来的不再是力量,而是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负罪感和绝望。
残魂捕捉到了这丝动摇!它的低语瞬间变得更加急促、更加充满诱惑力,如同在深渊边缘伸出的“救命”稻草:
“对…就是这样…放弃那无谓的抵抗…接受你的命运…”
“想想那焚情蚀骨蛊带来的美妙滋味…只要你愿意…那极致的欢愉将取代这无尽的痛苦…”
“呼唤他…呼唤火雍少主…他是你的主宰…是你唯一的救赎…呼唤他的名字…一切痛苦都将结束…”
“呼唤他!快呼唤他!!!”
那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疯狂地冲击着东璃仅存的一丝意识壁垒。东璃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干裂的唇瓣渗出丝丝血迹。残魂描绘的“解脱”和“欢愉”,在无边的痛苦地狱中,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诱惑力。疲惫到极致的灵魂,本能地渴望结束这一切,哪怕是沉沦到另一个深渊。
“火…火…” 一个破碎的音节,几乎微不可闻地从她焦黑的唇间艰难地挤出。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残魂的声音瞬间充满了狂喜!它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轰咔——!!!
就在这意志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一道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紫色天雷,毫无征兆地从穹顶那巨大的雷电漩涡中心猛然劈落!这道紫雷粗壮如龙,蕴含着比之前所有雷霆加起来还要恐怖、还要纯粹的毁灭气息!它仿佛带着天地的震怒,撕裂了空间,瞬间吞噬了整个引雷柱和其上那道残破的身影!
“呃…啊——!!!”
这一次,东璃连惨嚎都只发出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毁灭!纯粹的毁灭!
这道紫色天雷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之前所有的刑罚!它不仅仅是摧毁肉体,更是直指灵魂本源!狂暴的紫色电流瞬间冲垮了东璃早已脆弱不堪的身体防线,蛮横地贯入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带来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她从原子层面彻底湮灭的剧痛!
但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如同最狂暴的攻城锤,狠狠轰击在她灵魂深处那道无形的、早已在无尽痛苦和残魂蛊惑下摇摇欲坠的——情根封印屏障之上!
咔嚓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只有东璃自己能“听”到的、惊天动地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那道源自遥远前世、禁锢了她九世情缘、阻隔了一切情愫以及她的天狐真身的冰冷血誓封印,在这道蕴含着天地间最极致毁灭与生机的紫色天雷的狂暴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崩碎!
无数闪烁着冰冷血色光芒的封印碎片,如同崩裂的冰川,在她灵魂识海中四散飞溅、消融!一股被压抑了无数轮回、冰冷死寂了无尽岁月的浩瀚力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在这极致的毁灭与封印破碎的刺激下,骤然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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