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腥风,裹挟着魔化白猫喉咙深处滚动的、非猫非兽的嘶吼,扑面而来。尖锐的利爪撕裂空气,寒光直指彦脆弱的咽喉。视野被那狰狞的猫口和猩红的竖瞳填满,冰冷的绝望如同水泥,试图再次灌入彦的四肢百骸。
刚刚那凝聚了全部意志与运气、抽在银面面具上的一鞭,如同回光返照,耗尽了彦最后一丝主动挣扎的气力。粉色的冰海汹涌回潮,比之前更加粘稠冰冷,瞬间淹没了那刚刚燃起的、名为“不屈”的微弱火种。身体的控制权再次被彻底剥夺,僵硬得如同石雕。她能清晰地“看”到死亡的逼近,能“感觉”到利爪破风的锐利,却连闭上眼都无法做到。
结束了么?
灵魂深处,只剩下这个冰冷的念头。银面男子那捂着面具、渗着血丝的冰冷眼神,如同最后的审判,烙印在她沉沦的意识里。不甘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勒得她灵魂窒息,却无法撼动现实分毫。
然而,就在那沾着涎水的獠牙即将刺破肌肤的刹那!
灵魂深处,那名为“不屈”的火种,在绝对的死亡威胁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燃!
不——!!!
无声的尖啸在意识核心炸裂!比之前更狂暴、更决绝的意志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向那粉色的冰海!这一次,不再是寻找缝隙的“刺”,而是焚尽一切的“火”!源于彦自身存在的骄傲、猎妖师诛邪的本能、以及对银面刻骨的仇恨,在濒死的绝境中,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咔嚓——!”
灵魂深处,那刚刚愈合些许的粉色枷锁,在这玉石俱焚般的意志冲击下,发出了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一道比之前更宽的裂痕瞬间贯穿!
身体的控制权,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汹涌回归!虽然依旧迟滞、沉重,如同拖着千斤镣铐,但这瞬间的回归,带来了生的希望!
“呃啊——!”
彦的喉咙里爆发出嘶哑的战吼,混杂着剧痛与力量!她无法做出复杂的动作,但求生的本能和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反应,让她在魔猫利爪触及皮肤的瞬间,做出了唯一可能的选择——偏头!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脖颈向侧面猛地一扭!
“嗤啦——!”
冰冷的剧痛从肩颈交接处传来!魔猫锋利的爪尖没能刺穿咽喉,却狠狠撕开了彦左肩的风衣、衬衫和皮肉!鲜血瞬间飙射而出,温热的液体溅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反而刺激了彦麻木的神经!她借着魔猫扑击的冲势和身体偏转的力量,用还能略微活动的右臂猛地在地上一撑!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侧后方狼狈翻滚!
“砰!砰!砰!”
魔猫的利爪在她翻滚过的路径上留下数道深深的抓痕,碎石飞溅!
彦翻滚数圈,后背重重撞在一根裸露的、冰冷的钢筋立柱上,才勉强止住去势。左肩火辣辣的剧痛如同火焰灼烧,肋下的旧伤更是崩裂开来,鲜血迅速染红了半边身体。她背靠着立柱,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灵力枯竭带来的眩晕感几乎要将她吞噬。粉色的烟雾枷锁虽然被再次冲破裂痕,但残余的麻痹感和沉重的精神压力,如同湿透的棉被裹在身上。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如同淬炼过的寒星!
死死地钉在银面男子身上!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和无力,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冰冷的杀意,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更加坚韧的决绝!左肩的伤口鲜血淋漓,反而像一枚血色的勋章,昭示着她绝不屈服的意志!
“吼!” 魔猫一击未中要害,更加狂暴!它低伏身体,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倚靠立柱、气息微弱却眼神凶戾的猎物,后肢肌肉贲张,准备发动更致命的扑击!
“……” 银面男子站在原地,捂着面具的手已经放下。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在月光下如同蜿蜒的细蛇,与他白皙的下颌形成刺目的对比。面具上那道焦黑的鞭痕和细微的裂痕,此刻显得无比清晰,如同完美的瓷器上狰狞的瑕疵。他浅灰色的眼眸中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彦那在绝境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神,左肩皮开肉绽却仍死死盯着他的姿态,都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在他掌控一切的傲慢之上。
计划,出现了偏差。这个“容器”的坚韧和反抗意志,超出了他的预估。
他缓缓抬起那只戴着白手套、之前擦过嘴角血迹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暗红,以及……一丝极其微弱、源自那鞭梢破邪雷力带来的、如同针扎般的灵魂刺痛感。这刺痛感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他极度不适的、源自法则层面的排斥。
魔猫发出低沉的咆哮,利爪刨地,即将扑出!
银面男子的目光却从彦身上移开,扫了一眼深邃的夜空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这里虽是废墟,但刚才战斗的动静(雷鞭轰鸣、魔猫咆哮)和此刻弥漫的能量波动(粉烟残余、净化符箓气息、彦爆发的意志),难保不会引起某些不必要的注意。比如……炼妖塔的监测符文,或是其他嗅觉灵敏的猎妖师。
不值得。
为了一个暂时失控、且已重伤濒死的“容器”,在此时此地暴露更多底牌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符合他的利益。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让她最终“心甘情愿”。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彦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未来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很好……” 他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比寒冰更刺骨,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这份挣扎的滋味……我记下了。它会让你成为更完美的‘器皿’。”
他没有再看蓄势待发的魔猫,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工具。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我的‘赤奴’。” 最后的称谓,带着赤裸裸的占有与宣示。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开始变淡、模糊,如同融入月光的幻影。白色的西装在黑暗中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连同那半张冰冷的面具,一起迅速消散在空气里。原地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诡异花香。
“喵呜……?” 魔猫失去了主人的指令和气息,蓄势待发的扑击动作僵在半空。它猩红的竖瞳疑惑地转动,看了看主人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倚着立柱、眼神如刀、浑身浴血却气势凶戾的彦。动物本能对危险的感知,让它对此刻散发着血腥与杀意的彦产生了强烈的忌惮。
它焦躁地低吼一声,在原地徘徊了几步,最终不甘地看了一眼彦,猛地转身,化作一道白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钢筋水泥废墟深处,追随着主人残留的气息而去。
死寂,彻底笼罩了这片烂尾楼工地。
只有夜风呜咽着穿过钢筋骨架,卷起地上的尘埃和浓重的血腥气。
“咳……咳咳咳……”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剧烈的咳嗽如同决堤般涌出,鲜血混合着涎水不断从彦的嘴角溢出。左肩的伤口和肋下的旧伤传来钻心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粉烟的残余影响如同跗骨之蛆,带来沉重的麻痹感和精神上的巨大疲惫。她背靠着冰冷的钢筋,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艰难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捂住左肩那皮开肉绽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依旧不断从指缝间渗出。冰冷的汗水浸透了破碎的衣衫,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赢了……吗?
不,只是活下来了。代价是惨重的重伤和力量的彻底枯竭。银面男子临走时那冰冷笃定的眼神,如同梦魇烙印在脑海。那句“我的赤奴”,更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灵魂。
她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银面男子消失的方向,月光下空无一物,只有那丝若有若无的诡异花香,如同嘲弄般萦绕不散。
“你……等着……”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冰冷的虚空,发出微不可闻却饱含血泪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灵魂深处挤压出的碎冰。
随即,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彻底吞没了她仅存的意识。彦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倒,重重摔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失去了所有知觉。殷红的血迹,在她身下缓缓晕开,如同一朵在废墟中绝望绽放的彼岸花。
夜风呜咽,卷起几张破碎的寻人启事残片,掠过她苍白染血的脸颊,又打着旋儿消失在黑暗深处。烂尾楼的钢筋骨架沉默矗立,如同巨兽的骸骨,见证着这场短暂却惨烈的交锋,以及猎妖师彦坠入的、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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