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整，林辰推开会议室的门。
他步伐稳定，目光扫过长桌尽头几位主要领导的脸色。县长正低头翻看文件，眉头微蹙；分管城建的副县长手指在纸页边缘轻轻敲动；县纪委副书记则将一份材料捏在手中，视线停在某一行迟迟未移。
林辰没有多言，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三分钟前，他亲手送进来的那份《城南项目进展异常情况梳理》已经起了作用。
会议开始后不久，议题转入重点项目推进环节。林辰等的就是这一刻。
“目前产权确权试点受阻，群众预约积压一百二十七件。”他语气平缓，“住建、税务、不动产三方均以‘流程待明确’为由暂停受理。但据我核查，相关系统并无技术故障，上级也未下发叫停指令。”
县长抬眼：“你有证据？”
“有。”林辰从文件夹抽出一张表格，“这是昨夜八点至九点半各部门响应延迟的时间轴，与某街道办人员调阅财政档案的时间高度重合。信息传递速度远超常规协作效率，存在人为干预迹象。”
他没点名，也没展开细节。但话里的分量足够让空气一沉。
分管副县长当即表态：“民生事项不能卡在程序上。能容缺的先办，责任我来担。”
会后十分钟，林辰已在住建局局长办公室。
“张局，督查组下周要查台账。”他说，“如果发现上百户登记被无故搁置，问责不会只追基层窗口。”
局长皱眉：“可没人正式批过恢复办理。”
“我来出具备忘录。”林辰递上一份草拟好的文书，“县政府办牵头，注明‘特事特办’，你们执行有依据。出了问题，算我的。”
对方迟疑片刻，终于点头。
当晚七点，系统重新开放受理。刘伟发来消息：第一位群众成功提交资料。
第二天上午，林辰坐在街道服务中心大厅角落观察。工作人员操作明显比前日积极，审核节奏加快。但他注意到，个别窗口仍以“材料不全”为由退回申请，实则是故意刁难。
他知道，张涛并未收手，只是换了手法。
中午十二点，企业家座谈会召开。孙老板坐在后排，西装笔挺，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
轮到林辰发言时，他放下讲稿，直视全场。
“有些同志总爱替别人操心，生怕项目太顺，反而显得自己不够重要。”他顿了顿，“这种‘责任心’，值得商榷。”
会场安静了一瞬。
孙老板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低头喝茶。散会不到五分钟，他的助理便匆匆走出大楼，边走边打电话。
当天下午，林辰签发《城南片区产权确权试点加速实施方案》，明确推行“七日办结制”。文件下发同时，他在内部工作会上宣布：“今后凡无正当理由拖延民生事项者，一律记入年度履职评估档案。”
语气不高，却像钉子一样砸进每个人耳朵里。
会后，三个科室连夜召开了协调会。晚上九点，陈雪打来电话：“不动产登记中心主动联系我们，愿意配合周末加急处理。”
第三天清晨，林辰带队进驻街道服务中心现场办公。
他亲自接待群众，逐一核对材料。一位老人因子女户口迁出导致产权无法确认，卡了三年都没解决。林辰调出原始拆迁协议，对照现行政策，当场批示“参照家庭实际居住情况予以认定”。
老人眼眶泛红，连声道谢。
一天下来，二十三个疑难案例全部清零。视频传上网，评论迅速刷屏：“这才是办实事的干部。”
临近下班，最后一名群众离开窗口。林辰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袖口因反复翻文件已有些褶皱，但他没在意。
手机震动。是陈雪的新消息：“录音和银行流水都整理好了，需要您审阅。”
他解锁屏幕，看了一眼时间：18:43。
刚把手机放回口袋，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快步走近，是刘伟。
“领导，刚收到消息，张涛今天上午去了区纪委信访室，交了一份材料。”
林辰停下动作。
“内容不清楚，但登记事由写着‘反映个别领导干部工作方式问题’。”
他沉默两秒，嘴角微扬。
“知道了。你去吃饭吧，我再坐会儿。”
刘伟离开后，林辰回到服务台旁的临时座位。他打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取出一张纸——是今日接待群众的汇总清单。在末尾空白处，他写下几个字：“欲盖弥彰。”
笔尖顿住，又添一句：“若真有底气，何必绕道信访？”
他合上文件夹，抬头望向窗外。暮色渐浓，街灯次第亮起。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大楼侧门，车窗贴膜深暗，看不清里面的人。
林辰没有起身追查，也没有拨打电话。
他只是静静坐着，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两下，节奏平稳。
然后翻开文件夹第二页，抽出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一段脱敏后的群聊记录截图，右下角标注了提交至纪委监委信箱的时间：2025年4月7日20:12。
他重新装好所有资料，夹紧文件夹，站起身。
大厅灯光映在他肩头，影子拉得很长。
走出服务楼时，风迎面吹来。他抬手扶了下衣领，脚步未停。
车就停在前方十米处，车门半开，司机正等着。
就在他即将抬腿上车的一刻，手机再次震动。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县长，老朋友想请您吃顿饭，聊聊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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