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永宁侯府沉入一片静谧。然而在这片静谧之下，暗流汹涌，尤其是芳菲院内，烛火通明至深夜。
柳姨娘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那张娇艳的脸上此刻布满阴霾。白日里，她安插在书房附近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来报，说侯爷似乎对锦瑟院那边赏赐了些东西，虽只是些寻常药材干花，但侯爷特意吩咐赵统领“留意”锦瑟院的动静。这“留意”二字，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柳姨娘的心。
“留意……他为何要留意那个贱人！”柳姨娘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嫉恨与恐慌，“不过是运气好，碰巧得了侯爷一点侧目，她就真以为能翻身了不成？”
侍立在一旁的心腹李嬷嬷连忙上前，压低声音劝慰：“姨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侯爷或许只是一时兴起，那陆氏出身低微，又是个闷葫芦，能翻起什么浪花？”
“一时兴起？”柳姨娘冷笑一声，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我都见过侯爷看她的眼神！以前是漠然，是视而不见！可现在……那眼神里有了探究！嬷嬷，你不懂，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好奇，便是危险的开始！”她越说越激动，“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侯府站稳脚跟，有了安哥儿，绝不能让一个冲喜的贱婢毁了一切！”
李嬷嬷深知柳姨娘的心病，试探着问：“那……姨娘的意思是？”
柳姨娘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常规的法子不痛不痒，反而可能让她更惹侯爷注意。这次，必须下一剂猛药，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她站起身，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室内来回踱步，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必须找个由头，一个足够大、足够脏、足够让侯爷和夫人对她彻底厌弃的由头！”她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嬷嬷，“私通外男，如何？再给她按上个谋害主母或侯爷的罪名！”
李嬷嬷倒吸一口凉气：“这……姨娘，这罪名是不是太大了？万一查起来……”
“怕什么？”柳姨娘打断她，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就是要罪名大，才没人敢保她！程夫人最重颜面，侯爷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我们做得干净，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她狡辩！”她凑近李嬷嬷，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嬷嬷，你明日一早，悄悄出府一趟，去寻我表兄。”
李嬷嬷心中一凛，柳姨娘的表兄柳承恩，是吏部的一个小官，官职不高，却结交三教九流，手底下颇有些见不得光的人和门路。“姨娘是想……”
“让他帮我找几个可靠的人，”柳姨娘眼中精光闪烁，“需要一个‘外男’，要生面孔，但要看起来像个有些身份的读书人或小吏，不能是地痞流氓，那样太假。还需要一个‘中间人’，最好是能接触到锦瑟院，或者能制造机会让那贱人和‘外男’碰面的人。”她顿了顿，继续道，“物证也要准备好。一方绣着暧昧诗词的帕子，料子要普通，但绣工要精细，不能是宫廷御用的样式，要像是私相授受的玩意儿。再准备一包‘有毒’的药材，就说是在她房里搜出来的，意图谋害！”
李嬷嬷听得心惊肉跳，这计划一环扣一环，恶毒至极。“姨娘思虑周全……只是，这实施起来，时机和地方……”
“时机就选在过几日的端阳节家宴上！”柳姨娘显然早已想好，“府中会设小宴，人多眼杂，容易制造混乱。至于地方……”她阴冷一笑，“不是有个现成的地方吗？锦瑟院附近那个荒废的园子，平时鲜有人去，正是‘私会’的好去处。到时候，让我们买通的人，装作无意间撞破，然后立刻闹将起来，人赃并获！”
她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脸上重新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神色：“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我看她还如何狡辩！侯爷就算对她有一丝好奇，也绝容不下一个品行不端、意图弑主的毒妇！”
李嬷嬷看着柳姨娘扭曲的面容，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寒意，但更多的是为主子排除异己的决心。“老奴明白了！明日一早便去办！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留任何首尾！”
柳姨娘满意地点点头，又细细叮嘱了许多细节，包括如何收买作伪证的丫鬟（她心中已有了几个人选），如何安排“撞破”的时机，如何引导舆论等等。直到夜深人静，她才觉得计划天衣无缝，仿佛已经看到了陆云晚被唾弃、被驱逐的凄惨下场。
而此刻，锦瑟院内却是一片祥和。陆云晚刚进入空间劳作完毕，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她坐在窗边，就着烛光翻阅医书，神色平静。秋月在一旁做着针线，偶尔抬头看看小姐，脸上是满足而安宁的笑容。
“小姐，您说侯爷赏的这些薄荷和艾叶，咱们是做香囊好，还是直接泡茶喝？”秋月拿起今日刚送来的赏赐，好奇地问。
陆云晚抬起头，目光掠过那些药材，淡淡道：“先收起来吧。夏日蚊虫多，过几日做些驱蚊的香囊挂在门窗上便是。”
她语气平常，心中却并未放松警惕。秦啸突然的赏赐，看似寻常，却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意味。还有近日府中隐约的躁动，以及柳姨娘那边异常安静的表现，都让她觉得，这平静的表面下，恐怕正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只是，她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她轻轻摩挲着袖中一枚刚刚制成的、气味清冽的安神香丸，眼神沉静如水。无论对方使出何种手段，她都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准备，一一化解。
夜更深了，芳菲院的烛火终于熄灭，而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却如同暗夜中滋生的毒菌，开始悄然蔓延。永宁侯府的端阳节，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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