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深潭,在人皇殿内掀起无形的惊涛骇浪。
“似乎……不太高兴?”
这五个字,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却比最锋利的刀锋还要冰冷,刮过每一个匍匐在地的臣子心头。
大殿之内,死寂无声。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将头颅埋得更深,恨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去。
高兴?
谁敢高兴?
谁又敢不高兴?
那个本该化为焦炭的君王,如今化身神魔归来。他脚下,还躺着那个不久前被他们视为新主的“天命之子”。
这幅画面,充满了荒诞、血腥与极致的恐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老臣……亚相比干旧部,大夫张恪,有本要奏!”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从百官队列中抬起头,他身上穿着的朝服还算整洁,显然并未参与之前的叛乱。
他看向九龙宝座上的帝辛,眼中没有费仲等人的恐惧,反而充斥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悲怆。
帝辛墨玉般的眸子,淡淡地落在他身上,没有开口,示意他继续。
得到默许,老臣张恪心头一横,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起身子,对着帝辛重重一拜。
“大王神威盖世,退百万敌军,擒西岐逆首,实乃我大商之幸,人族之幸!老臣,为大王贺!”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话锋却猛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悲鸣。
“但是!”
“大王,您身上这股滔天魔气是为何故?您所修行的,可是那传说中遗祸苍生,引人堕落的无上魔功?!”
“人皇乃人族之表率,当行王道,走正途,以德服人,以仁治天下!岂能与邪魔为伍,以杀伐立威?”
“此乃歧途,此乃绝路啊,大王!”
老臣越说越激动,老泪纵横,再次拜倒在地。
“老臣恳请大王,废除魔功,重归正道!否则,即便今日击退了西岐,他日也必将为人族招来更大的浩劫!届时,我大商危矣,人族危矣!”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泣血,充满了为一个王朝,一个种族未来担忧的赤胆忠心。
不少立场中立,以及素来忠于大商的官员,闻言都面露复杂之色,心中隐隐升起一丝认同。
确实,王者的力量来源,至关重要。
魔功,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都代表着不祥与毁灭。
跪在最前方的费仲,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听到张恪这番话,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线生机!
对啊!
魔功!
这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他立刻与身旁的尤浑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
“张大夫所言极是!老臣附议!”
费仲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悲痛万分的表情,仿佛比张恪还要忠心。
“大王,您神武归来,我等本该欣喜若狂。但……但您如今的模样,实在让我等心惊胆战啊!”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指向帝辛身上那尚未完全收敛的黑色魔纹,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暗示。
“老臣斗胆猜测,大王定是在鹿台之上,被那域外天魔趁虚而入,侵蚀了心智!”
“如今的您,恐怕……已经不是我们原来那个大王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如果说张恪的指责,还只是路线之争。
那费仲的这番话,就是赤-裸-裸地要从根本上否定帝辛的合法性!
“不错!”尤浑立刻跟上,尖着嗓子附和道,“大王,您快告诉我们,您还是您!求您快快废了这邪功,证明给百官看,证明给天下万民看!否则,我等如何能安心啊!”
一个忠臣的“为你好”。
两个奸臣的“捧杀”。
瞬间交织成一张无形的舆论大网,从四面八方朝着帝辛笼罩而去。
他们将帝辛摆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企图用“人族大义”和“正邪之别”来逼迫他,让他自证清白。
要么,你废掉这身通天彻地的力量,变回那个任人宰割的纣王。
要么,你就坐实自己“妖魔附体”的罪名,失去统治的根基。
这是一个歹毒无比的阳谋!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张九龙宝座之上,等待着人皇的回答。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面对这滔天的舆论压力,面对这诛心之言。
帝辛……笑了。
他靠在冰冷的皇座上,姿态慵懒而霸道,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弄的弧度。
那笑声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有的,只是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讥诮。
他的目光,越过费仲和尤浑,落在了那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张恪身上。
“张恪。”
他淡淡地开口。
“朕,问你几个问题。”
张恪身体一颤,恭声道:“大王请讲,老臣知无不言。”
帝辛修长的手指,在龙首扶手上轻轻一点,发出一声清脆的“咚”响。
“第一个问题。”
“半个时辰前,西岐大军兵临城下,阐教仙神驾临鹿台,欲以‘天命’为由,取朕性命,逼朕自焚。”
“那时,你口中的‘正道’,在何处?”
咚!
又是一声敲击。
张恪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
帝辛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质问。
“第二个问题。”
“当阐教仙人祭出飞剑,欲斩朕于万民之前,令我人王尊严扫地之时。”
“你所谓的‘王道仁政’,又在何处?”
咚!
张恪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帝辛缓缓坐直了身体,那双吞噬万物的魔瞳之中,陡然迸发出一股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威压!
“第三个问题!”
他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整座大殿轰然炸响!
“是朕这一身魔功,在万军之前,一拳轰杀了阐教仙神,一拳击溃了百万叛军,保住了朝歌,保住了大商的国祚,更保住了你这条老命!”
“还是你们那几张除了摇唇鼓舌,就只会跪地求饶的嘴,和那满腹一文不值的‘圣贤道理’?!”
“回答朕!”
“轰——!”
最后三个字,裹挟着无上皇威与魔威,狠狠地撞在每一个人的心神之上!
噗通!
老臣张恪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面如金纸,汗出如浆。
他……无言以对!
是啊。
当敌人兵临城下,当仙神要主宰人王生死的时候。
他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清流”,除了痛哭流涕,怒骂几声,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是现实,是那血淋淋的现实,将他们所谓的“正道”撕得粉碎!
是帝辛,是这位他们眼中的“魔君”,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为人族,为大商,赢回了尊严!
帝辛的话,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那些原本还对张恪抱有同情和认同的官员,此刻全都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帝辛冷哼一声,不再看那个已经信念崩溃的老臣。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剑,猛然转向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费仲。
“费大夫。”
帝辛的语气,重新变得玩味起来。
“你方才说,朕是被域外天魔附体?”
“你似乎……对西岐和阐教之事,知道的颇为清楚啊。”
咚。
冰冷的敲击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却仿佛不是敲在扶手上,而是直接擂在了费仲的心脏之上!
费仲浑身剧烈一颤,整个人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没……没有!臣……臣不知!”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声音尖锐而嘶哑。
“哦?不知?”
帝辛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愈发浓郁。
咚。
“那朕倒要请教一下费大夫。”
“朕被天魔附体,你是如何得知的?是元始天尊托梦给你了,还是西岐的姬发,亲口告诉你的?”
咚!
“你口口声声,让朕证明自己。”
“那不如,你来给大家讲讲,朕是如何‘堕入魔道’的?”
咚!咚!咚!
帝辛的手指,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一声声沉闷的响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密集地敲打在费仲和尤浑的心口!
费仲的脸色,从煞白转为铁青,又从铁青转为死灰。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鼻尖、后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华贵的朝服,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水渍。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想狡辩,却发现对方的每一个问题,都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直指他通敌叛国的核心!
怎么回答?
他根本没法回答!
说不知道?那刚才煽动百官的就是你!
说知道?那正好坐实了你与西岐、与阐教有染!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用言语编织的,比刀剑更锋利的绝杀之局!
费仲的身体,如同筛糠一般剧烈地抖动起来,牙齿咯咯作响,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看着宝座上那个神情淡漠,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的魔君,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从他踏入这座大殿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整个大殿,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
他们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位权倾朝野,素来以口舌便给、颠倒黑白着称的费大夫,是如何在人皇三言两语的逼问下,溃不成军,丑态百出。
这已经不是审问了。
这是单方面的,碾压!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费仲身上,等待着他最终的审判之时。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
几名身穿低阶官服,一直低着头,毫无存在感的身影,悄然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震撼。
只有一片冰冷、死寂的寒芒。
其中一人,微微颔首。
一个无声的信号,在他们之间,完成了交换。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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