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预定……给了……截教门人！”
姬发这句近乎梦呓的低语，如同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在大殿之中掀起了无形的惊涛。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帝辛那双金黑交织的魔瞳，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犹如两点吞噬万物的深渊。
截教。
万仙来朝，有教无类。
通天教主座下，洪荒之中最庞大，也最根基混杂的势力。
元始天尊，竟是以整个截教的覆灭，来为他阐教门徒铺平道路，为天庭填补神位，为这所谓的封神大劫，画上一个句号。
好算计。
当真是好算计。
将敌人，送上一个名为“荣耀”的断头台。
这比直接的屠杀，要高明太多，也恶毒太多。
片刻的死寂之后。
帝辛那张冷峻如万古玄冰的脸上，一点一点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愤怒，不是惊骇。
而是一种找到了绝世玩物的……森然笑意。
他笑了。
笑声很轻，却让大殿之内所有勉强站立的文武百官，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们的人皇，在听到了这足以颠覆三界，关乎圣人博弈的绝密天机之后，非但没有半分凝重，反而……笑了。
“原来如此。”
帝辛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
“一个早已搭好的舞台。”
“只等演员登场，流尽鲜血，填满那三百六十五个名为‘神位’的囚笼。”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姬发的身上。
这个未来的周武王，此刻眼神空洞，身体摇晃，灵魂被皇道敕令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如同一具被抽走了所有血肉的皮囊，只剩下残渣。
“你的价值……”
帝辛的声音轻描淡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已经尽了。”
话音未落。
他抬起了脚。
那只穿着玄黑云龙靴的脚，带着一股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力量，轻轻一踹。
“嘭！”
一声闷响。
姬发那具残躯，如同一个破败的沙袋，被直接踹飞了出去，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翻滚了十几圈，最后撞在一根盘龙金柱上，发出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彻底瘫软下去，生死不知。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刻意的羞辱。
只是像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头。
无视。
是最大的蔑视。
“来人。”
帝辛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淡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立刻有两名身披重甲的殿前侍卫上前，单膝跪地。
“将此獠拖下去。”
“打入天牢最深处，用玄铁锁链锁住琵琶骨，但别让他死了。”
帝辛的嘴角，那抹森然的笑意愈发浓郁。
“朕，要让他活着。”
“让他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西岐，他所寄望的阐教，是如何在朕的手中，一点点化为飞灰。”
“让他亲眼看着，他那所谓的天命，是何等可笑的……一个笑话！”
“遵旨！”
侍卫的声音，带着一种源自骨髓的狂热与崇拜。
他们迅速将瘫软如死狗的姬发拖了下去，地面上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混杂着血与秽物的肮脏痕迹。
可那痕迹，在帝辛的皇道气场之下，不过一息，便再次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人皇殿，不容污秽。
处理完这只蝼蚁，帝辛心中的那个计划，已然清晰到了极点。
抢夺封神榜？
不。
那太低级了。
与圣人争夺一件天道至宝的所有权，那是匹夫之勇，是下下之策。
凭什么，要在你的规矩里玩？
凭什么，要为了你画出的棋盘而厮杀？
这封神榜，这封神大劫……
朕，不奉陪了！
朕要另起炉灶，将你这棋盘，连同你这下棋的圣人，一同掀翻在地！
他缓缓转身，再次面向满朝文武。
此刻，所有官员，无一不是将头颅深深低下，连用眼角余光去窥探那道身影的勇气都没有。
刚才发生的一切，早已碾碎了他们的认知。
言出法随，敕令天机。
视未来人主如弃履。
谈笑间，便已洞悉圣人算计。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沉湎酒色，暴虐无道的纣王吗？
不！
这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皇魔！
“传朕旨意！”
帝辛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中炸响。
“召，北海太-师闻仲，平定叛乱后，不必留守，率领麾下三十万大商精锐，即刻回朝！”
此旨一出，几位兵部老臣心中猛地一跳！
闻太师是定海神针，但北海七十二路诸侯的叛乱也非同小可，陛下竟要将全部主力调回？
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传朕旨意！”
帝辛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第二道旨意接踵而至。
“刚才殿上，临危不乱，忠心护主者，官升三级！录其名，入英烈阁！”
“费仲、尤浑等一应叛逆，夷其三族，家产充入国库，以儆效尤！”
赏罚分明！
雷厉风行！
那些刚刚因为站队正确而心中窃喜的年轻官员，此刻听到旨意，激动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为眼前这位神威如狱的君王肝脑涂地！
而这，仅仅是开始。
帝辛踱步，缓缓走回九龙宝座。
他没有坐下。
而是转身，俯瞰着下方战战兢兢的百官，俯瞰着这座属于人皇的殿堂，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那场血流漂杵，仙神陨落的滔天杀劫。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带着一种开创历史，制定规则的无上威严。
“朕，今日得窥天机。”
“知仙神欲借我大商与西岐之战，掀起封神杀劫，以人族之血，仙神之魂，填补天庭神位。”
“此为天道之定数。”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头晕目眩。
封神！
他们第一次，从人皇的口中，听到了这个词。
原来，这场战争的背后，竟然是仙神的游戏！他们所有人，从王侯到走卒，都只是棋盘上的……祭品！
一股巨大的恐慌与屈辱，在众人心中蔓延。
然而，帝辛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道创世之光，劈开了所有的黑暗与迷茫！
“然，天道在上，人道亦在！”
“仙神有封神榜，我人族，亦当有我人族的英灵殿！”
“朕今日，于此人皇殿上，昭告三界，告慰人族先贤！”
他猛然抬起手，指向天空，一字一句，声如洪钟，仿佛在与那冥冥之中的天道对峙！
“朕，以当代人皇之名，立——”
“【人道封神台】！”
轰——！！！
这六个字吐出的瞬间，整座朝歌城，乃至整个人族疆域的气运，都为之剧烈沸腾！
盘踞在朝歌上空的万丈皇道魔龙，发出一声响彻云霄，充满了不屈与战意的咆哮！
无穷无尽的人道气运，化作金色的洪流，在人皇殿的上空汇聚，隐隐构成了一座古朴、苍茫、威严的祭台虚影！
“凡为我大商血战而死之将士！”
“凡为我人族存续而亡之英灵！”
“无论生前是王侯将相，亦或是贩夫走卒！”
“其忠魂，皆可由朕亲自敕封，入此【人道封神台】，受我人族万世香火供奉，凝聚人道神躯，成就——”
“人道神只！”
“庇佑一方水土，守护我人族万世不朽！”
这番话，如同最狂暴的雷霆，将满朝文武的三观，彻底轰成了齑粉！
他们目瞪口呆，浑身巨震，看着那尊立于九龙台阶之上，周身环绕着金色皇气与黑色魔纹的伟岸身影，脑海中只剩下无尽的空白与狂热！
疯了！
陛下疯了！
不！
是这个世界疯了！
天庭封神，那是道祖定下，三教圣人共商的无上大计！
而陛下，竟然要……自己封神！
仙神封的，是天神，归天庭管辖，听昊天号令，是天道的奴仆！
而人皇封的，是人神！归人皇敕令，享人族香火，是我人族的守护神！
这是釜底抽薪！
这是从根源上，挖断了天道封神的根基！
你不是要三百六十五个神位吗？
好！
朕给你三千六百个！三万六千个！
我人族亿万生灵，百战之兵，何愁没有英魂！
从此以后，为人族战死，不再是孤魂野鬼，不再是被那冷冰冰的封神榜强行掳走真灵，而是有更光明的归宿！
是成为人道神只，继续守护自己的家园和族人！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再无半分对仙神的敬畏，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与狂热！
我是人！
我人族，有自己的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瞬间淹没了整座大殿。
所有文武百官，五体投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他们的皇，献上最狂热的忠诚！
帝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金黑交织的魔瞳之中，古井无波。
这，只是第一步。
他要的，不仅仅是人心。
他要的，是这天地之间，人道，为尊！
也就在这“人道封神台”之名，响彻朝歌，震动人族气运的同一时刻。
遥远不可知之地。
混沌气流汹涌的昆仑山脉，麒麟崖下，玉虚宫中。
那尊高坐于云床之上，身周有诸天庆云、万千金灯沉浮，仿佛与大道合一的伟岸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中，没有感情，只有天道运转的轨迹。
可就在此刻，那轨迹之中，出现了一丝……涟漪。
一丝，源自人间的，不应存在的变数。
“人道……封神？”
一声蕴含着无边天威，却又压抑着一丝怒火的冷哼，从玉虚宫中传出。
轰隆！
整个昆仑山，乃至三界六道，无数大能者，都在这一刻，心头猛地一悸！
天，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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