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为防不测，江寒与何季蓉深居简出，外间却早已传遍了何家被李子通铲除的消息。昔日与何家有生意往来的江都客商，无不痛骂李子通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经过这些时日的静养，何季蓉的精神渐渐好转，面色也红润了些。自然，再无人敢在她眼前提起父兄之事，院中一时安静得只听见风吹叶落的声音。
这日，梁文君刚从外头回来，一只脚才迈过门槛，就听见身后传来阮府管家的声音。
管家躬身笑道：“梁姑娘，家主近日得了一批上好的新茶，特命小人前来，请姑娘前去品鉴一番。”
梁文君脚步微顿，回过头细细打量管家的神色。对方却始终低眉顺目，神情恭谨叫人看不出端倪。
她微微敛眸，轻声婉拒：“多谢阮公子美意，只是今日有些倦了，改日再……”话未说完便要转身进屋。
管家却再度伸手一拦，声音虽沉，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梁姑娘，这是家主特地从长安带回的新茶，若是错过了这个时候，只怕味道就差了。还请姑娘三思。”
这一拦，梁文君顿时明白了阮恒的真正意图。她不再推辞，只淡淡道：“那便有劳管家带路。”
步入阮恒的书房，管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阮恒正执一卷书，倚窗细读。桌案之上，并无半点茶具踪影。
他缓缓放下书卷，抬眼看来，语气平淡：“近来似乎少闻别院中传来梁姑娘的琴音了。”
梁文君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幽幽怨怨的曲调，本非我所钟爱。倒不曾想，阮公子竟偏爱这类离愁别绪之音。”
阮恒目光一凝，直视着她：“姑娘是怕江公子不喜吧。”
梁文君默然不语，指尖微微蜷缩。
阮恒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失而复得，本该是欢欣之事，何以姑娘反而郁郁寡欢？”
梁文君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江寒归来，我自然欢喜。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竟将整个何家埋葬！你们这些人，当真杀人不眨眼。”
阮恒神色骤然转冷，语气肃然：“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只可惜何季蓉竟成了漏网之鱼。”他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若何季蓉也死在杜伏威手中，于姑娘而言，岂非更好的结局？如此一来，江寒他……”
“够了！”梁文君猛地打断，声音颤抖，“你们视人命如草芥，简直令人发指！”
阮恒正色道：“梁姑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可还记得当年身在烟花之地，位列‘博君一笑’四大头牌，锦衣玉食，与洛阳权贵日夜笙歌？那时姑娘可曾想过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甚至冻死街头的惨状？何家、杜家、李子通之流，又何曾改变过百姓的命运？”
他起身踱步至梁文君面前，目光如炬：“在阮某看来，姑娘与他们并无二致。不过如今你将他们视作友人，自欺欺人罢了。”
这一席话如惊雷贯耳，梁文君面色倏地苍白，踉跄一步跌坐在地，裙裾散乱如残花。
阮恒俯身，伸手狠狠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脸来。他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我今日不过是提醒你，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说罢他猛地松手，拂袖转身，重回案前执起书卷，语气恢复淡然：“稳住他们，好好与江寒培养感情。你的障碍，我们自会处置。”
梁文君挣扎着起身，颤声问道：“你们又要对何季蓉做什么？”
“放心，”阮恒头也不抬，声音淡漠，“杜伏威没能得手，我们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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