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画展上的那束“光”,并未能驱散苏七周身愈加深沉的阴霾。林箬的“清扫”指令,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苏墨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苏瑾和苏瑜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而韩执渊,那个神秘的男人,除了那个匿名的银镯,再无声息。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熬人。
这天深夜,苏七根据d提供的、一个关于“彼岸资本”关键中间人可能出现的模糊线索,冒险前往城西一片即将彻底拆除的废弃工业区。这里曾是老城改造的遗忘角落,断壁残垣,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零星的路灯投来微弱的光,勾勒出幢幢鬼影般的建筑轮廓。
陈默带着另一名保镖驾车护送她到区域边缘,按照计划,苏七需要独自潜入目标地点放置一个微型信号追踪器,以他们三人的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苏小姐,务必小心,保持通讯。有任何异常,立刻撤离。”陈默沉声叮嘱,将一把小巧但威力惊人的电击枪塞进她手里。
苏七点头,深吸一口气,如同灵巧的夜行动物,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郁的黑暗之中。她凭借着d提供的精确地图和对地形的敏锐感知,在瓦砾和废墟间快速穿行。
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近目标——一栋废弃的配电楼时,一种极致的危险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地向旁边一扑!
“咻!”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擦着她的耳畔飞过,打在她刚才位置的断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孔洞!
消音狙击枪!
对方根本不是什么中间人!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针对她的死亡陷阱!
“d!有埋伏!位置暴露!”她几乎是嘶吼着在加密频道里示警,同时身体毫不停顿地翻滚、跳跃,利用一切可能的掩体躲避。
更多的消音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从不同角度射来,精准地封锁着她的移动路线。对方不止一个人,而且都是高手!他们显然对她的行动路线了如指掌!
“支援已出发!坚持住!”d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我们的人也在路上!”
苏七愣了一下,这次的d居然忘记用上了变声器,而这个声音,好像,好像他。
苏七的心脏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她躲在一个巨大的、生锈的金属罐后面,子弹“砰砰”地打在罐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她握紧电击枪,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陈默他们从外围强攻进来也需要时间!
必须突围!
她看准一个火力间隙,猛地从掩体后冲出,向记忆中来时的方向狂奔。只要能与陈默他们会合,就有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她冲过一片相对开阔地带时,左肩胛骨位置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向前扑倒,温热的液体瞬间浸湿了背后的衣服。
中枪了!
她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抓到你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脚步声靠近,不止一个。完了……苏七绝望地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模糊。前世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如同狂暴的野兽!一道刺目的、仿佛能撕裂一切黑暗的强光,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瞬间照亮了整个废墟!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无视地形的速度,如同钢铁巨兽般撞开沿途的障碍,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悍然冲入了战场中心!车头精准无比地、猛烈地撞向了那个正要向苏七下杀手的枪手!
“砰!”肉体与钢铁撞击的闷响令人牙酸。
越野车甚至没有完全停稳,驾驶座的车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开!
一个身影如同挣脱了地狱枷锁的修罗,带着滔天的杀意和冰冷彻骨的气息,降临在这片杀戮之地。
是韩执渊!
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那道狰狞的疤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强光的映衬下,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幽暗火焰。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惊住的杀手,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倒在血泊中、意识模糊的苏七。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是无法掩饰的恐慌,是毁天灭地的心疼,是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深沉如海的情感!
“找死!”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他动了!
速度快到只剩下一道黑色的残影!手中的枪(不知何时出现)喷吐出致命的火舌,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命中一个杀手的眉心或心脏!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纯粹的、高效的杀戮艺术!
剩下的杀手们惊恐地反击,子弹如同泼水般向他倾泻。但他如同鬼魅,在弹雨中穿梭,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反击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陈默带着人也终于赶到,加入了战局。但在韩执渊那如同实质的杀意面前,他们几乎成了配角。
不过短短几十秒,刚才还杀气腾腾的伏击圈,已经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冰冷的尸体。
韩执渊看都没看那些尸体一眼,几步冲到苏七身边,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伤势。当他看到那不断洇出的鲜血和地上一小滩刺目的红时,他的手,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七七……”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恐慌,是他从未显露于人前的脆弱。他迅速脱下衬衫,用力撕成布条,手法极其专业地为她进行紧急止血包扎。
苏七在剧烈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感觉到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那熟悉的、带着雪松与一丝铁锈味的冷冽气息,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韩……执渊……”她艰难地吐出他的名字。
“别说话,保存体力。”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抱着她,走向那辆如同守护神般矗立的越野车,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仿佛怀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陈默等人自动分散在四周警戒,清理现场。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驶离了这片死亡之地。车内,韩执渊让苏七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力量和生命力传递给她。
苏七的意识在半昏半醒间沉浮。肩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但更让她心神震荡的,是韩执渊此刻毫不掩饰的紧张和那声破碎的“七七”。
“你……你怎么知道……”她虚弱地问。
韩执渊沉默了片刻,目光凝视着前方黑暗的道路,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因为……很多年前,在晨光孤儿院,也有一个女孩,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了我如同深渊般黑暗的生命里。”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回忆的悠远。
苏七的心猛地一跳,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
“那时候,我像个野狗一样,被打得半死,扔在孤儿院后面的垃圾堆旁等死。”韩执渊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痛苦,“是你,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你那么小,那么瘦,却固执地、一遍遍地用你省下来的、脏兮兮的水,擦干净我脸上的血和污垢。把你藏起来、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半个干硬馒头,一点点掰碎了,喂给我。”
苏七的瞳孔微微放大,那段被尘封的、关于一个浑身是伤、眼神凶狠如同小狼的少年的记忆,骤然清晰了起来!
“你……你是那个……”她声音颤抖。
“是我。”韩执渊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如同星空,“后来,我发高烧,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是你,在深夜偷偷溜出宿舍,找到了蜷缩在墙角、意识模糊的我。你把不知从哪里求来的、几乎是你全部‘财产’换来的几片退烧药,塞进我嘴里……”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沙哑:“那时候,你对我说,‘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苏七脑海中炸响。她记起来了,那个寒冷的夜晚,那个烧得迷迷糊糊却依旧眼神倔强的少年,那个把自己仅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他的、傻乎乎的自己!后来,自己生病时,也是这个瘦弱的少年,翻墙翻窗找到她,给她温柔的喂药,陪着她,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后来,我被迫离开了孤儿院,卷入了一些……黑暗的事情。”韩执渊的语气变得沉重,“我挣扎,我搏杀,我在尸山血海里往上爬。支撑着我活下去,支撑着我不择手段也要夺取力量、掌控一切的唯一信念,就是要回来找到你,保护你,让你再也不受任何苦难。”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左手手腕上那道深刻的疤痕:“这道疤,就是当年离开时留下的。每一次看到它,都提醒着我,不能死,不能输,还有一个女孩,在等我回去。”
苏七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d也是你,对吗?”
韩执渊捏了捏苏七的脸蛋,擦掉了苏七的眼泪,“不止是我,那是我创立的一个黑客联盟,以防你在需要d的时候,我不在线,所以d是我们的人。”
他一直在找她,一直在守护她,用他的方式,沉默而固执地,跨越了十几年的时光!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她哽咽着。“可是......为什么.....你不应该知道林箬啊.....”
“是,我早就知道。”韩执渊承认,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七七,对不起,我来晚了……上一世,我没能保护好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沉的痛悔和失而复得的珍视。因为观察到苏七与前世截然不同,所以他怀疑苏七也是重生者,但是他无法确定,所以不敢接近苏七,只能一步步试探。
上一世!原来d的未卜先知,无所不能,韩执渊总能在她需要帮助,遭受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是因为他也是重生归来的人啊。
“你最后,找到我了,是吗?”苏七想起上一世临死前喊她名字的那个人,不由得笑了笑。
韩执渊没说话,只是深情缱绻的看着她。
他比她重生的还要再早,所以他成为了那个神秘的资助人“辰光基金”,那个在暗网无所不能、亦师亦友的“d”,他一直在暗地里陪伴着他的小玫瑰,看着她顽强成长。他为她感到骄傲,同时也对她的未来充满了期待。他知道,她将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而他,将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见证她的辉煌。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车内,两颗历经磨难、彼此救赎的心,在鲜血与死亡的考验后,终于毫无隔阂地紧紧靠在了一起。
微光或许微弱,但当它与另一束同样从深渊中挣扎而出的光芒交汇时,便足以照亮彼此前行的所有黑暗。
韩执渊握紧她的手,低沉而坚定地宣誓:“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再伤害你。所有欠你的,我都会帮你,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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