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带着沙砾的粗粝和冰雪未融的寒意,刮过苍茫的原野。
黑水河如同一条墨色的巨蟒,蜿蜒在两国边境,河面尚未完全解冻,浮冰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河南岸,新立的“凌”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新搭建不久的凌家军大营。
营寨初具规模,栅栏、哨塔、营帐井然有序,但空气中弥漫的并非百战精锐的肃杀,而是带着一丝草创期的忙乱与生涩。校场上,新招募的兵卒正在各级军官的呼喝下进行着最基本的队列和格斗训练。他们大多来自北境三州,身材高大,面孔被风霜刻得粗糙,眼神中带着边民特有的彪悍与一丝对新身份的茫然。
凌烬站在点将台上,一身玄色铁甲,未戴头盔,目光沉静地扫过校场。他身边站着雷虎、韩明等核心旧部,以及几位通过考核提拔起来的新晋军官。
“将军,目前募得兵勇八千余人,皆已登记造册,初步编练。”韩明捧着文书汇报,“江南方面,第一批粮草和三千副皮甲、一千柄战刀已通过秘密渠道运抵,后续还在筹措。但弓箭、弩机、战马,尤其是重甲,依旧缺口巨大。”
凌烬点了点头,目光并未离开校场。他看到一名新兵在练习突刺时脚步虚浮,险些摔倒,被旁边的教官厉声训斥。
“兵贵精不贵多。”凌烬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边每个人的耳中,“告诉下面的教官,练的是杀敌保命的本事,不是花架子。三个月,我只给他们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能拉上战场、见得了血的兵,而不是一群穿着军服的农夫。”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雷虎等人心中一凛,齐声应道:“是!”
“雷虎。”
“末将在!”
“斥候派出去多少了?”
“已派出十二队,每队五人,皆是老兄弟带队,最远已抵近黑水河北岸二十里。目前传回的消息,赫连铮的五万铁骑主力驻扎在河北五十里外的狼牙山下,按兵不动。但那些小股游骑……”雷虎顿了顿,脸色凝重,“神出鬼没,手段狠辣,我们已有三队斥候与他们遭遇,两队全军覆没,只有一队拼死带回消息,确认其中混有武功诡异之人,极似幽冥殿爪牙。”
凌烬眼神微冷。赫连铮按兵不动是在等待时机,还是在迷惑他?而那些幽冥殿的鬼蜮伎俩,才是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加派双倍斥候,重点侦查那些游骑的活动规律和可能的据点。告诉弟兄们,遭遇强敌,以保全自身、传递消息为要,不必死战。”凌烬下令,随即又补充道,“另,挑选一百名机灵且身手好的弟兄,由你亲自训练,专司反侦察、潜伏破袭,我们要有自己的眼睛和匕首。”
“末将领命!”雷虎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正是他擅长的。
安排完军务,凌烬回到中军大帐。帐内陈设简单,一张硕大的北境舆图占据了主要位置,旁边堆放着各类文书。他卸下甲胄,揉了揉眉心,感到一丝疲惫。重建军队,千头万绪,远比单纯冲锋陷阵要耗费心神。
他的目光落在帐角那个不起眼的布袋上,里面装着浑天星晷。
自那夜皇宫血战后,星晷便安静下来,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它之间那丝无形的联系。偶尔在夜深人静运转内力时,他能“看”到星晷内部那缓缓流转的星辰虚影,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与脚下这片北境大地隐隐的共鸣。
这共鸣很微弱,却让他对周围环境,尤其是地脉气机的变化,有了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黑水河对岸,那片被北漠占据的土地上,气运被强行扭曲,污染的晦暗。
“星晷认主,浩劫伊始……”辰砂临死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这星晷,究竟是救世的希望,还是引来更大灾祸的钥匙?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压下。无论未来如何,眼下他必须尽快让凌家军形成战斗力。北境的天,说变就变。
几日后,凌烬亲自带队,巡视边境哨卡。他骑着战马,只带了十余名亲卫,沿着黑水河南岸缓行。河水滔滔,对岸的景色在薄暮中显得有些模糊。沿途遇到的巡哨士卒,看到帅旗和凌烬本人,无不挺直腰板,目光崇敬中带着一丝激动。
这位十年前便已名震北境的将军,他的归来和昭雪,本身就对北境军民士气是一种巨大的鼓舞。
行至一处地势较高的丘陵,凌烬勒住马匹,遥望对岸。暮色四合,远处狼牙山的方向,隐约可见连绵的营火,如同繁星落地。赫连铮的大军,就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地散发着压力。
突然,他心中微动,那种与星晷相连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常。他凝神向对岸某处望去,那里是一片枯死的胡杨林,在暮色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就在那片林子里,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与周围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一闪而逝。
是幽冥殿的人?
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将军,怎么了?”亲卫队长见他神色有异,上前问道。
凌烬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传令下去,加强这一带的夜间巡逻,尤其是那片枯树林对岸的区域,发现任何异常,立刻烽火示警。”
“是!”
返回大营时,已是星斗满天。凌烬刚下马,韩明便迎了上来,低声道:“将军,王府密信。”
凌烬接过信,走进大帐,就着烛火展开。信是萧煜写来的,笔迹清秀却带着风骨。信中提及,九离宗在北漠的暗线发现乌木台近期行踪诡秘,频繁出入北漠王庭禁地,似乎在准备某种大型祭祀。同时,玄微真人根据星象推演,认为北境近期可能有“地气异动”,提醒凌烬务必小心,星晷或能感应并平复此类异动。
乌木台的祭祀?
地气异动?
凌烬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那片枯死的胡杨林位置,又划向狼牙山赫连铮大营的方向,最后落在北漠王庭。
赫连铮陈兵施压,幽冥殿游骑窥探,乌木台暗中筹谋祭祀……这一切,绝非孤例。他们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棋局的中心,似乎并不仅仅是军事征服,更牵扯到那玄之又玄的“地气”与“龙脉”。
他感受到背后星晷传来的微弱波动,仿佛在回应着他的思绪。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往往最是压抑。他知道,赫连铮的按兵不动不会持续太久,乌木台的祭祀也绝不会是无的放矢。他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尽快磨砺出手中的这把剑——新的凌家军。
他走出大帐,仰望星空。北地的星空格外清晰凛冽,银河横亘,亿万星辰沉默闪烁。星晷在他意识中微微共鸣,指引着某种模糊的方向。
“传令各营,明日开始,操练加倍。”凌烬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传出,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告诉弟兄们,敌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想要活下去,想要守护身后的家园,就把自己练成真正的狼,而不是待宰的羊!”
亲卫凛然应诺,快步离去。
凌烬独立寒夜,身影在星光下显得挺拔而孤寂。
北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砺剑之时已至,只待血火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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