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据点设在他们来时发现的那处半埋地铁通风口。
气氛凝重得如同外面的铅灰色天空。
老猫躺在一块铺开的防潮布上，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灰白。
他大腿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边缘整齐得不像撕裂伤，反而像是被极锋利的能量刃切割过，而伤口周围的皮肉和部分血管，竟然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银色，仿佛被某种金属颗粒渗透、同化，并且这种金属化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周围健康组织蔓延。
苏婉清通过远程视频指导着一名略懂急救的“暗刃”队员进行处理。
“先用高浓度生理盐水冲洗，尽可能清除表面残留的金属颗粒……没用？该死……尝试用弱磁场发生器局部吸附……效果微弱……”
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带着罕见的焦灼和无力感，“这种金属侵染……我从未见过。常规抗辐射药和解毒剂完全无效。它似乎在……改写生物组织的基本结构！”
老猫咬紧牙关，冷汗涔涔，却硬是一声不吭。
刀子紧紧握着他的手，脸色铁青。
林默坐在不远处，闭目调息，精神力枯竭带来的剧痛如同针扎般侵袭着他的大脑，但比身体更冷的，是他心中的寒意。
近距离接触那些液态金属造物，以及强行干扰其能量连接时感受到的那股冰冷、高效、非人的“秩序”感，让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联想。
“那不是‘熔炉’的技术……”林默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熔炉’追求的是对地脉能量的控制和利用，带着一种生物改造般的狂野和混沌。但灰烬城里的东西……那种纯粹的、冰冷的、排除一切‘杂质’（包括生命）的秩序感……更像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更像是‘净化协议’的执行者。”
“净化协议”！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响。那是陈明远警告中提到的、由初代管理者设立、旨在“净化”失控“摇篮”的终极程序，也是悬在所有幸存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确定？”
陆岩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如果灰烬城是“净化协议”的一个执行节点，那一切就说得通了——那道强大的能量屏障是为了隔绝内外，防止“污染”扩散；
那些液态金属猎杀者是为了清除屏障内的一切“不稳定因素”（包括闯入者）；
而那个持续发送的信号……
“那个信号！”沈鸿的声音同时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发现真相的战栗，“识别码破译有了新进展！它不是任何已知势力的代码，其加密算法和结构特征……与陈明远资料中提到的、旧时代全球紧急事态管理系统的最高权限代码碎片，有百分之十七的相似性！虽然残缺严重，但这指向性太明显了！”
坐标，识别码。
这很可能不是求救信号，而是……某种状态报告？或者……激活指令？
来自一个仍在运行的、“净化协议”的子系统！
“所以，灰烬城不是一个普通的废墟，它是一个……被‘净化协议’标记和封锁的‘污染区’？”一名“暗刃”队员难以置信地低语。
“恐怕是的。”林默肯定了这种猜测，“而且，里面的‘净化’程序仍在运行。那些液态金属单元，就是它的‘清道夫’。老猫的伤……就是被‘净化’力量侵蚀的后果。”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他们不仅闯入了一个禁区，更可能惊动了一个沉寂的、代表着末世根源的恐怖机制。
“必须立刻把老猫送回基地！”苏婉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里的条件无法处理这种伤势，我需要实验室级别的设备和更多的样本进行分析！拖延下去，金属侵染扩散到主要器官或神经系统，就彻底没救了！”
陆岩脸色难看。
带着一个无法快速行动的伤员，在危机四伏的废土上长途跋涉，风险极大。但留在原地更是死路一条。
“准备撤离。”陆岩迅速做出决断，“放弃后续侦察，全速返回基地。我来负责背负老猫。所有人，检查装备，五分钟後出发！”
命令下达，小队立刻行动起来，气氛压抑而紧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何翟添（通过通讯器旁听了整个过程）突然开口：“等等。关于灰烬城和‘净化协议’……我可能想起一些陈明远资料里的碎片信息。”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说。”江季黎的声音从主通讯频道传来，冷静依旧。
何翟添组织着语言，语速加快：“陈明远的记录里提到，初代管理者在启动‘摇篮之契’并设立‘净化协议’后，并非完全消失。他们留下了几个被称为‘方舟’的观察站或紧急干预节点，分散在世界各地，用于监控‘摇篮’状态，并在协议彻底失控前，保留最后的‘火种’或……‘修正’可能。”
他顿了顿，指向灰烬城的方向：“那个识别码的格式，虽然无法完全匹配，但那种古老、严谨、带着旧时代最高权限遗风的结构……让我很怀疑。灰烬城在旧时代是重要的工业和科研中心之一，具备建立这种‘方舟’节点的条件。如果那里真的有一个仍在运行的‘方舟’节点，那么它发送的信号，或许不是攻击指令，而是……状态汇报？或者，是在某种特定条件下触发的……‘唤醒’信号？”
是执行“净化”的死亡前哨，还是保留“火种”的最后希望？
这个突如其来的可能性，让灰烬城的迷雾更加扑朔迷离。
但此刻，他们无暇深究。
“无论它是什么，现在都不是探索的时候。”江季黎的声音斩钉截铁，“陆岩，按计划撤离，优先保障队员安全返回。何翟添，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回来后再详细讨论。”
“明白！”
五分钟後，侦察小队再次踏上归途。
来时六人，归时依旧六人，但气氛已截然不同。
陆岩背负着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老猫，步伐沉稳而坚定。
林默强忍着精神上的虚弱，努力维持着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为队伍规避风险。
他们身后，灰烬城那巨大的、被能量屏障笼罩的轮廓，在弥漫的灰烬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沉默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型墓碑。
那里埋藏的秘密，关乎过去，更可能决定着未来。
但此刻，“玄武”基地需要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救治同伴，消化情报，应对迫在眉睫的“熔炉”威胁，以及……处理地底那愈发活跃的疯狂与窥探。
生存的战役，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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