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雨,终于停了。
贝优妮塔和凯因走出“地狱之门”酒吧，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晚风带着雨后的湿润气息，吹动着她黑色的长发和凯因银白色的短发。
“那么，凯因先生~”贝优妮塔伸了个懒腰，S型的曲线在月光下更显妖娆。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街灯的光芒，“你今晚打算在哪儿过夜？总不会是想在这条长椅上和流浪猫作伴吧？”
“随便。”凯因平静地说道，“有屋顶就行。”
“哎呀呀，真是个无趣的回答。”贝优妮塔笑了，迈开步子，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那这样好了，跟我来。”
“去哪？”
“我家。”贝优妮塔理所当然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既然你要当我的‘舞伴’，总得先熟悉一下舞台吧？更何况，万一半夜有不长眼的小天使来敲我的窗户，你离得太远可就赶不上开场了。”
说完，她也不等凯因回应，迈开修长的双腿，向着某个方向走去。那摇曳生姿的背影，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凯因沉默了片刻，然后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深处。
贝优妮塔的住所位于城市边缘一栋古老公寓。
这是一间充满了哥特与现代奢华风格的宽敞楼房——高挑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繁复的水晶吊灯，墙壁上挂着抽象的艺术画、神秘的符文拓片，甚至还有几件被拆解、裱在相框里的天使武器。角落里摆放着一架擦得锃亮的三角钢琴，而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那张看起来极其奢华、铺着深红色天鹅绒床单的圆形大床。
“欢迎来到我的小窝。”贝优妮塔优雅地推开门，顺手将钥匙扔到玄关一张造型奇特的桌子上，“虽然比不上什么豪华别墅，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凯因走进房间，环顾四周。
整洁、精致、充满品味，以及……无处不在的、属于她一个人的气息。
“你可以睡沙发。”贝优妮塔指了指客厅里那张看起来并不算舒适的黑色皮质沙发，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打发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毯子在柜子里，自己拿。”
“嗯。”凯因点了点头，走向沙发。
但就在他刚坐下的瞬间——
“等等。”贝优妮塔突然叫住了他。
凯因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带着一丝询问。
贝优妮塔推了推那副略带猫眼风格的眼镜，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在我家过夜，总得付点‘房租’吧？凯因先生。”
“房租？”凯因平静地问道，“你要什么？”
“嗯~让我想想~”贝优妮塔走到凯因面前，俯下身，用手指轻轻点着自己鲜红的嘴唇，做出思考的样子。她故意靠得很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股混合着香水与火药味的独特香气萦绕在凯因鼻尖。
“钱？太俗气了。武器？罗丹那里的比你的有趣。那么……”
她突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划过凯因的下颌线，感受着那分明的轮廓。
“你的故事。”她透过眼镜，用那双充满兴趣的眼眸盯着凯因，“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小白狼。”
“小白狼？”凯因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啊。”贝优妮塔的笑容更盛，手指顺着他的脖颈，轻轻拨了拨他后颈的银色短发，“银白色的头发，冰冷的眼神，寡言少语，却又危险而强大……你不觉得自己很像一只迷途的、漂亮的白色孤狼吗？”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动作充满挑逗。
“而且，这毛色还挺柔顺的呢。”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在这样的距离和挑逗下，恐怕早已心跳加速或是不知所措。但凯因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反驳。他的眼神平静如深潭，仿佛她的所有试探都只是投入水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这种“无反应”本身，就是一种最强的反应，让贝优妮塔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表演”失去了观众。
就在她准备加大力度时，凯因开口了。
“可以。”他平静地说道，“一个故事，换一晚住宿。很公平的交易。”
他接受得如此坦然，反而让贝优妮塔准备好的后续调情台词卡在了喉咙里。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退后一步，优雅地坐在凯因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重新翘起二郎腿，夺回了主导权。
“当然是全部。从你出生，到你来到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我都想听。”
凯因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
“那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没关系。”贝优妮塔笑着说道，从旁边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我们有一整晚呢。”
---
于是,在这个雨后的夜晚,凯因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从尼布尔海姆的童年,到与蒂法的约定。
从被宝条囚禁的地狱,到与扎克斯的逃亡。
从米德加的重逢,到击败萨菲罗斯的史诗战役。
从《鬼泣》世界的寻根,到与但丁、维吉尔、尼禄的相遇与和解。
凯因的叙述极其简洁，但贝优妮塔却听得异常认真。她从一开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品酒的姿态，不知不觉间坐直了身体，甚至忘记了晃动杯中的红酒。她眼神中的玩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震惊、敬佩、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共鸣。
“原来如此……”当凯因讲完最后一句话时，贝优妮塔轻声说道，“所以，你也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才接下这个任务的？”
“嗯。”凯因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世界毁灭，引发连锁反应波及到我的世界……那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哎呀呀……”贝优妮塔轻笑着摇了摇头，试图用惯常的轻佻来掩饰内心的触动，“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好人’呢。”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毕竟……”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我也曾经失去过‘家’。”
凯因看着她的背影，那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轮廓，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
“你的族人呢？”
“都死了。”贝优妮塔平静地说道，“在一场被称为‘魔女狩猎’的战争中，安柏拉魔女一族几乎被流明贤者屠杀殆尽。我……是最后的幸存者之一。”
“对不起。”凯因轻声说道。
“哎呀，不用道歉。”贝优妮塔转过身，推了推眼镜，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标志性的笑容，“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而且，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一个人？”凯因重复道。
“对啊。”贝优妮塔走回沙发坐下，“没有族人，没有家人，只有我和我的枪。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杀谁就杀谁。这样不是很好吗？”
但凯因能听出，她的语气中有一丝刻意的轻松——那是在掩饰内心深处的孤独。
“那不叫自由。”凯因平静地说道，“那是一个你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华丽的牢笼。”
贝优妮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凯因，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你……”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冰冷而危险，“你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小白狼？”
“我知道。”凯因点了点头，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穿透了那副眼镜的阻隔，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隐藏的东西。“因为我曾经也住在那样的牢笼里。在找到蒂法她们之前，我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面对一切。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最坚硬的外壳。
“羁绊不是软弱的象征，而是力量的源泉。它不会束缚你，只会让你在坠落时，有可以抓住的东西。”
贝优妮塔彻底沉默了。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看穿了。她习惯了用性感和强大来武装自己，让所有人都臣服于她的表演，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直接走上了舞台，掀开了幕布。
良久，她突然笑了——但这次的笑容，和之前那些充满挑逗意味的笑容完全不同，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苦涩和释然的笑。
“真是的……”她摇了摇头，仿佛用尽了力气，“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只会砍人的冰块呢，没想到嘴巴也这么厉害。”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凯因说道。
“事实，是吗……”贝优妮塔喃喃自语，然后她突然站起身，走到凯因面前，伸出手，不是弹他的额头，而是轻轻地、用指腹抚过他刚才皱起的眉头，仿佛想抚平那里的痕迹。
这个动作温柔得不像她，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手。
“好了好了，煽情时间结束！”她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声音也拔高了些，“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被你感动哭了，那可就太失态了。”
“而且……”她再次凑近凯因，用一种充满挑逗意味的语气说道，试图夺回主动权：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感受‘羁绊’的力量，那就好好表现吧，小白狼。说不定哪天我心情好，就把你这条锁链……牢牢地拴在身边了呢。”
凯因沉默地看着她，在她以为自己又一次占据上风时，他却轻声说：
“我拭目以待。”
“……”
这五个字，平静、自信，甚至带着一丝期待。贝优妮塔感觉自己像是用尽全力打出的一拳，却打在了一团柔软又坚韧的棉花上，所有的力道都被吸收，还被轻轻地弹了回来。她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心跳漏了一拍的人。
她有些狼狈地直起身，转身走向卧室。
“好啦，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凯因问道。
“去找恩佐。”贝优妮塔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他应该已经查到‘光明右眼’的线索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东西应该在维格利德！”
维格利德?
一座充满了宗教色彩的古老城市。贝优妮塔解释道,流明贤者的大本营之一。如果他们真的在策划什么,那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我明白了。”凯因点了点头。
“那就晚安咯，小白狼。”贝优妮塔挥了挥手，走进了卧室。
门关上前，她突然探出头，透过眼镜看着凯因，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了，如果半夜睡不着，沙发又太硬的话……可以来找我哦。我的床，很大，也很软~”
“砰！”
门关上了。
凯因沉默地看着关上的卧室门，然后摇了摇头。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他轻声自语道。
他能感觉到，门后那个女人的心跳，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稳。
他的嘴角，罕见地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一丝无奈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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