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石碑如同一位沉默的警告者,矗立在无垠的灰白沙海之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凉。那些风干不知多少岁月的尸骸,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这些尸骸……衣着古老,并非近代之人。”林瑶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些近乎石化的骨骼,指尖拂过一道深刻的爪痕,神情凝重,“他们似乎死于某种……猛兽的袭击,但此地毫无生机,何来猛兽?”
岩罡则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手握战斧:“也可能是某种由死寂煞气凝聚而成的精怪。大家小心,此地诡异,不可大意。”
吴忧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那块残破的石碑上。他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石碑,而是萦绕着一缕微弱的寂灭道韵,轻轻拂过碑面。
嗡……
石碑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共鸣!一股远比赤岩堡壁画更加古老、更加悲怆的意境,顺着他的道韵,流入他的心间。那是天地同悲、万火俱熄的绝望,是文明断代的哀鸣!
与此同时,他识海中的炎灵符与掌心的不灭薪火,也同时传来了清晰的悸动,指向沙海的更深处!
“方向没错,先祖祭坛就在前方。”吴忧收回手指,目光坚定,“此地禁制并非针对所有生灵,而是排斥‘生机’。越是气血旺盛、生机盎然者,越容易引来不详。收敛气息,以寂然之心前行。”
他率先运转寂灭道韵,周身气息瞬间变得若有若无,仿佛与这片死寂的沙海融为一体。林瑶闻言,立刻施展敛息法诀,阵法师对气机控制本就精妙,很快也气息内敛。岩罡与战士们虽不擅此道,但也尽力压制气血,放缓呼吸,紧跟其后。
队伍再次启程,变得更加沉默,如同行走在坟墓间的幽灵。
越是深入,环境越发诡异。灰白的沙地偶尔会出现大片大片琉璃化的痕迹,仿佛被无法想象的高温瞬间熔化后又冷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糊与腐朽混合的怪味,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的压制,只能探出周身数十丈范围。
途中,他们又遇到了几处类似的尸骸堆,以及一些破碎的、风格古老的法器残片,都昭示着漫长岁月中,曾有不止一批探索者葬身于此。
连续行进了三日,就在众人携带的赤燎石消耗近半,连吴忧都感到道基之火在此地燃烧都略显晦涩时,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灰白的沙海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无比的、黑色的**结晶化平原**!平原广阔无垠,地面如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玻璃,光滑如镜,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显得无比诡异与死寂。而在平原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同种黑色晶体构筑而成的**梯形祭坛**!
祭坛高达百丈,共分九层,造型古拙而宏大,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无数岁月侵蚀留下的自然蚀痕。它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散发着万古不变的沉寂与威严。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源头的威压与悲怆,如同潮水般从祭坛方向涌来!
“噗通!”
“噗通!”
岩罡与所有炎族战士,在这股威压下,竟不由自主地齐齐跪倒在地!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孺慕、敬畏与难以抑制的悲伤!他们的血脉在沸腾,在哭泣,仿佛游子终于归乡,却只见家园废墟!
“先祖……是先祖的气息!”岩罡虎目含泪,声音哽咽。战士们也都激动得浑身颤抖,朝着祭坛方向,以额触地,行着部落中最古老的大礼。
就连潜伏在地底的赤金龙蚓,也传递来一丝敬畏与不安的情绪。
林瑶虽无炎族血脉,但也感受到那股磅礴古老的意境,俏脸发白,勉力支撑。
唯有吴忧,身负寂灭道韵与不灭薪火,对这股威压的感受最为复杂。他既感到一种同源的吸引,又清晰地感知到那威压中蕴含的、足以磨灭一切生机的**绝对死寂**!这祭坛,仿佛是“火”之概念死亡后,留下的……**墓碑**!
他强忍着心中的悸动,目光如炬,望向祭坛顶端。那里,隐约可见一个圆形的凹陷平台。
“那里,应该就是启动祭坛的关键所在。”吴忧沉声道,“我们过去。”
众人踏上黑色的结晶平原,脚步落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越是靠近祭坛,那股死寂威压便越强,炎族战士们需要运转全部气血才能勉强抵抗,步履维艰。
来到祭坛脚下,更能感受到其宏伟。黑色的晶体冰冷刺骨,没有丝毫火元存在过的痕迹。
吴忧尝试以神识探查,却发现神识在接触祭坛的瞬间,便被那绝对的死寂吞噬,如同石沉大海。他又尝试引动不灭薪火,赤金色的火苗在掌心跳跃,试图与祭坛建立联系。
然而,不灭薪火的光芒在靠近祭坛时,竟也迅速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这祭坛,排斥一切“生”之火!
“不行,寻常方法无法沟通。”吴忧眉头紧锁,收回不灭薪火。他回想起厉煞临死前的话——“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血脉……”
他的目光,落在了正苦苦抵抗威压的岩罡等人身上。
“岩罡族长,你们上前来。”吴忧示意。
岩罡等人依言,艰难地走到祭坛最底层。当他们的手触碰到那冰冷的黑色晶体时,异变发生了!
祭坛基底,那些原本死寂的黑色晶体,竟微微亮起了极其黯淡的、如同血丝般的**暗红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沉睡的血管被唤醒,沿着祭坛的基座,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
同时,岩罡等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得体内的血液仿佛要破体而出,与那祭坛产生强烈的共鸣!他们额头上,那隐晦的淡金色炎族血脉印记,此刻也浮现出来,散发出微光!
“血脉……是我们的血脉在引动祭坛!”岩罡又惊又喜。
但纹路蔓延到祭坛第三层时,便停滞不前,并且开始有消散的迹象。岩罡等人的脸色也变得煞白,显然消耗巨大。
“不够……我们的血脉……太稀薄了……无法完全唤醒它……”岩罡喘着粗气,不甘道。
吴忧看着那停滞的暗红纹路,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族人,心中明了。历经无数代的诅咒侵蚀,炎流部族的血脉本源已然衰败,仅凭他们,无法完全启动这座古老的祭坛。
他走上前,将手掌按在祭坛冰冷的基座上。
“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没有引动不灭薪火,而是全力运转起那蕴含生机的**寂灭道韵**!同时,引导着岩罡等人那被引动的、沸腾的稀薄血脉之力,以自己的寂灭道韵为桥梁,缓缓注入祭坛之中!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极致的死寂(祭坛)之中,或许正需要一丝蕴含生机的“寂灭”(他的道韵)与微弱的“血脉”(炎族本源)作为引子,才能触发那“反”向的变化!
灰蒙蒙的寂灭道韵,包裹着那丝丝缕缕的暗红血脉,融入祭坛。
刹那间——
“嗡……!”
整座黑色祭坛,猛然一震!
那停滞的暗红纹路,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沿着祭坛的层级飞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冰冷的黑色晶体仿佛被点燃,呈现出一种暗红的光泽!
当纹路终于抵达祭坛最顶层的那个圆形凹陷平台时——
“轰!”
一道巨大的、由无数暗红色古老符文构成的**光柱**,猛然从凹陷平台中冲天而起,贯入铅灰色的天穹!整个烬土荒原的死寂,仿佛都被这道光柱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炽热气息**,伴随着无尽的悲怆与一丝微弱的希望,自祭坛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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