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吞噬光与声、扭曲时空的黑暗核心,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在发出一阵无声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微弱涟漪后,彻底湮灭,归于真正的虚无。
沿着灰白通道冲击天道壁垒的毁灭洪流,也随着源头的消失与苏小小最后那自我献祭般的净化,彻底断流、消散。
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收缩力与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持续不断的空间崩塌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参差不齐的深邃坑洞,仿佛大地上一道刚刚愈合却依旧狰狞的伤疤。上空,那原本布满蛛网般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的金色规则网络,失去了持续的冲击,剧烈的震颤缓缓平息,裂痕在一种无形的、宏大的自愈力量下,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消退。
风,不知从何处悄然滋生,拂过这片饱经蹂躏的死寂之地,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气流流动,卷起地面上新生的、细微的尘埃。那仿佛凝固了万古的暗红色天空,颜色似乎也淡去了些许,虽然依旧诡异,却不再给人以即刻倾覆的压迫感。
万籁俱寂。
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真空般的寂静笼罩了一切。与之前那毁灭性的喧嚣相比,这份寂静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真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确认着危机的终结。
在这片寂静与缓缓平复的混乱景象中,唯一仍在动着的,是那道从半空中无力坠落的纤弱身影。
苏小小周身的混沌光晕已彻底消散,连同那地水火风四钥的本源印记,都已回归天地。她失去了所有超凡的力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像一片脱离了枝头的羽毛,轻飘飘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从之前那辉煌而惨烈的战场中心,向下坠落。
她双目紧闭,长睫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残留着干涸与新鲜交织的血迹。她身上那件原本普通的衣物,此刻也显得破败不堪,如同她此刻的状态。没有光芒护体,没有力量流转,她只是一个昏迷的、重伤的、耗尽了所有的普通少女。
“小小——!”
一声饱含着无尽恐慌、心痛与急切的嘶吼,打破了这死寂。林枫的身影化作一道疾电,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不顾体内灵力因之前抵抗而所剩无几的虚浮,不顾经脉传来的阵阵刺痛,以他能达到的极限速度,疯狂地冲向那道坠落的身影。
他的眼中只有她。周围那正在平复的空间涟漪,脚下那深不见底的虚无坑洞,远处那缓缓愈合的天空裂痕……所有的一切,在此刻他的世界里都失去了意义。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接住她!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近了,更近了!
就在苏小小的身体即将触及下方那凹凸不平、布满碎石与能量侵蚀痕迹的地面时,林枫终于赶到。他猛地向前扑出,双臂张开,以一种极其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将那道轻飘飘的、冰冷的身体,稳稳地、牢牢地接入了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倒在地,但他抱着苏小小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她身体的冰凉。
“小小……小小!”林枫低头,急切地呼唤着,声音因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鼻息,感受到那虽然微弱、却依旧存在的温热气流时,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近乎虚脱的酸楚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第七中学见到她时,那个被霉运缠绕却眼神倔强的女孩;记得她一次次在危机中挣扎前行,从不放弃;记得她命格归位、四钥合一时的辉煌与强大……而此刻,她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失去了所有力量,脆弱得如同初生的婴孩,为了这个世界,她付出了一切。
紧随其后,苏景睿、坤元、老白、林文渊也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踉跄着围拢过来。墨衡的投影也悄然出现在一旁,数据流安静地扫描着苏小小的身体状况。
苏景睿看着女儿那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的模样,老泪纵横,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却又怕惊扰到她,手悬在半空,不住地颤抖。这个一向睿智沉静的男人,此刻只是一个心痛如绞的父亲。
坤元煞将那总是布满煞气与刚毅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复杂的神情。他看着林枫怀中昏迷的苏小小,那眼神不再是看待一个需要保护的后辈,而是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真正强者的敬意。他沉默着,魁梧的身躯微微弯下,如同向一位值得尊敬的英雄致意。
老白的身影愈发模糊,几乎要融入周围的光线,他看着苏小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叹息,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林文渊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脸上充满了愧疚与震撼。他亲眼目睹了苏小小是如何以凡人之躯,承载神器之威,最终牺牲自身所有力量,挽救了这场灭世之劫。他深深地低下头,心中那份悔恨与赎罪之意,愈发沉重。
“生命体征稳定,但极度虚弱。”墨衡冷静地汇报着扫描结果,但他的声音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人性化的低沉,“体内再无任何超凡能量残留,四钥本源已彻底剥离,回归天地。魂力损耗巨大,经脉脏腑均有严重损伤,但……无性命之忧。她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恢复。”
无性命之忧。
这五个字,如同甘霖,洒在众人焦灼的心田。只要还活着,就好。
林枫紧紧抱着苏小小,将脸轻轻贴在她冰凉的前额上,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与无尽的心疼。他知道,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那个拥有四钥之力、命格圆满的天地宠儿,她变回了一个需要被保护、被照顾的普通女孩。
但在他心中,在他所有同伴心中,她的身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大,都要耀眼。她以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最终功成身退,回归平凡。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天空的裂痕还在缓慢弥合,大地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但希望,已然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随着那道昏迷的、柔弱却伟大的身影,重新点燃。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稍定,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苏小小身上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原本黑暗核心彻底湮灭的位置,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周围尚未完全平复的混乱能量融为一体的灰白色气息,如同濒死的毒蛇吐出的最后信子,悄然凝聚,形成了一个淡薄到随时可能消散的、扭曲的人形轮廓。
墨玄残存的,那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灵魂碎片,并未立刻随其力量一同彻底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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