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村大队部的会议室，被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员守着，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屋里就摆着一张破旧的八仙桌。
桌子一边，是穿着旧军装，肩上金星在煤油灯下闪着沉重光芒的李振国，还有一脸严肃，手指头在公文包上轻轻敲着的陈部长。
另一边，是林卫东，他身后站着林解放和苏文山。
两个老人，一个手揣在袖子里，另一个则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眼观鼻，鼻观心。
“小林同志，明人不说暗话。”
陈部长先开了口，他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这次你立下的功劳，我和老首长都看在眼里。国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
他顿了顿，语气不紧不慢。
“经军区初步研究，你捕获的‘一号生物样本’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特别是它的甲壳材料，在某些性能上，甚至超过了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特种合金。”
“所以，军区的意思是，以这片海域为中心，成立一个军民合作的特种材料实验基地。你，林卫东同志，作为基地的技术顾问，享受正团级待遇。你的家人，包括你岳父一家，户口问题，工作问题，国家全包了。你之前提出的那些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正团级待遇！
铁饭碗！省城户口！
这几个词砸下来，饶是林解放这种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汉，揣在袖子里的手也猛地哆嗦了一下。
苏文山扶着眼镜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这条件，已经不是优厚了，这是天上掉馅饼，还是用金盆接着的！
林卫东却笑了。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吹了吹上面漂着的茶叶末，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把缸子放下。
“陈部长，李将军。”
他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了过来。
“您二位说的这些，户口，工作，待遇……我林卫东，一个农村出来的退伍兵，受不起。”
陈部长的眉头皱了起来。
林卫东没管他，继续说道：“而且，合作开发，我不同意。”
“我只要一样东西。”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重重一点。
“龙王口往外五十海里，从今天起，往后五十年，所有捕捞、开发的权力，都必须归我们石村顺风远洋打捞队！”
“至于军方需要的战略物资，我们可以按份额上缴一部分，但怎么捞，捞什么，捞多少，得我说了算！”
“放肆！”
陈部长还没开口，他身后一个年轻的警卫员已经按捺不住，低喝了一声。
李振国抬了抬手，制止了警卫员。
这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金星将军，靠在椅子上，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小子，你的胃口，比那头‘海龙王’还大。”
“胃口大，也得看有没有这个牙口。”
林卫东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那头在月光下依然庞大得像座小山的怪物尸体。
“那玩意儿，不是谁都能捞上来的。我能，是因为我老林家的血，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换了别人，填多少条人命进去，都只能给它当垫脚石。”
他转过身，又指了指自己家院子的方向。
“军区首长应该也知道了，我家里还养着一头通人性的白鹿。那也不是运气好，是我用这片海里的东西喂出来的。它能镇住山里的邪乎玩意儿，也能帮我找到海里的宝贝。这也是别人学不来的本事。”
苏文山在这时恰到好处地清了清嗓子，扶着眼镜站了起来。
“两位首长，恕我多言。”
他以一个技术专家的口吻，不卑不亢地补充道。
“根据我们机械厂和打捞队对‘一号样本’和之前发现的‘金种’进行的初步研究……我们发现，这些物质的活性，似乎与一种特殊的生物场域紧密相连。这种场域，我们目前只在卫东身上检测到过。”
“换句话说，”苏文山推了推眼镜，“这些东西，只有在卫东身边，或者由他亲自操作，才能保持最大的活性和价值。这更像是一种……人与资源的共生关系，而不是简单的开采。强行分离，我们很可能会得到一堆毫无用处的废料。”
【还是岳父大人牛逼，这文科生骂人，啊不，是忽悠人的本事，一套一套的。】
林卫东心里给岳父点了个赞。
陈部长和李振国的脸色，终于变了。
一个谈血脉玄学，一个讲科学道理。
这翁婿俩一唱一和，直接把林卫东的个人能力，拔高到了不可复制、不可替代的战略高度！
“所以，你们是想独占？”陈部长一字一顿，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不是独占。”
林卫东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桌边。
“这是我作为一个退伍军人，一个为国家流过血、立过功的兵，向国家，向组织，讨一份我应得的回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林卫东保家卫国，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不受人欺负吗？”
“现在，我媳妇，我弟媳，肚子里都揣着我老林家的后代。可她们的身子骨，因为我这身邪乎的血，变得虚不受补！村里的赤脚医生看了，省城的专家也瞧了，都说这胎气太旺，寻常的补品根本镇不住！”
“我需要龙王口里的那些东西，给她们养胎！给她们续命！”
“两位首长，你们说，是国家的战略物资重要，还是我林卫东家里这两条人命，连带着肚子里那两个还没出世的娃重要？！”
这番话，掷地有声，直接把个人利益，上升到了天理人情的高度！
陈部长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李振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他笑了。
那是一种带着欣赏，又带着一丝戏谑的笑。
“好小子，真有你的。”
老将军站起身，走到林卫东面前，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李振国带了一辈子兵，就喜欢你这种敢跟上级要东西的兵！有种！”
“五十年独立开发权，这个口子太大，我一个人拍不了板。但你的条件，你的理由，我会原封不动地，向军区党委，向总参汇报！”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李振国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你要的太多，就得拿出相应的价值来。光是一头不成气候的‘看门狗’，还不够分量。”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份被林卫东从“迷魂凼”里带出来的，顾长青手绘的绝密地图，手指在上面一个画着巨大骷髅头的地方，重重一点。
“黑水潭。”
老将军抬起头。
“给你一年时间，我要你从这个地方，给我带一件东西出来。”
“只要你能办到，别说五十年，我李振国亲自给你请功，把整个龙王口，都划给你当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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