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他这个一向憨直的弟弟说出这种话，必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张海林第一反应不是心虚，而是恼怒，一种被人窥探了隐私，戳穿了他体面的恼怒。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跟许文秀离婚，是因为我们过不下去了，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不要在外边听风就是雨的，许文秀那老娘们就不是什么好的！”
张海林的声音陡然拔高，拄着拐杖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张海生看着他大哥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大哥了。
如果这事是假的，大哥会觉得荒谬，会一笑置之，甚至会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想太多。
可现在，他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要不是他现在脚受伤了，说不定还想站起来打他呢！
张海林确实是这样想的……
这恰恰证明，大嫂说的是真的。
大哥真的为了那个孙静，他们明面上的远房表妹，抛弃了为他生儿育女，操劳了二十多年的妻子。
张海生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半晌才发出声音，“大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大嫂她……”
“她什么？”张海林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是不是见到她了，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许文秀现在厉害了，有钱了，就想回头来踩我一脚是不是？
她把我们张家的脸都丢尽了！”
他越说越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尽了委屈的人。
女儿丢了，他心急如焚，家里人不安慰也就罢了，弟弟竟然还跑来质问他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许文秀这个烂货居然敢跑到他弟弟面前乱说！
不然他弟弟怎么会知道，刚才都说了要回去联系其他人帮他一起找红萍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
“哟，谁把张家的脸丢尽了？是你这个为了外面的狐狸精，连老婆孩子都不要的陈世美，还是我们这些被你蒙在鼓里当猴耍的亲人？
恐怕我们在你眼里还不如孙静那烂货呢！”
杨桂英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大门上，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一路小跑跟过来，正好听见张海林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她走到张海生身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见了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好大哥！
她又将目光转向张海林，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大哥，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上次大晚上的你跑到我们家，一脸着急地说大嫂病得快死了，要借钱救命。
我们两口子省吃俭用，把给老三攒的娶媳妇钱都拿了出来。
敢情你这钱，不是给嫂子救命的，是拿去给那个姓孙的狐狸精买衣裳，买雪花膏了吧？”
“你……你胡说什么！”张海林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惊又怒。
那存折他直接给了许文秀，哪里给孙静了。
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罢了，谁知道今天会被弟媳妇把他当面揭穿，这样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杨桂英冷笑一声，“我胡说？那你说说，你跟许文秀离婚，是不是因为孙静？
骗我们许文秀重病住院是不是你？
怪不得啊，怪不得你前脚刚离了婚，后脚就恰好生病住院了，这是演苦肉计给谁看呢？
骗了许文秀的几十年让她做牛做马的伺候你，现在又来骗我们家的钱，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刀刀都扎在张海林最难堪的地方。
骗钱，养小三，抛妻弃子……
这些年张海林一直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龌龊事，此刻被弟媳妇当着弟弟的面，一件件，一桩桩地全掀了个底朝天。
张海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体面和尊严都碎了一地。
他身为兄长的权威，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你给我闭嘴！”他猛地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冲着杨桂英怒吼，“这是我们张家的事，有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滚出去！”
吼完杨桂英，他又把矛头指向了从头到尾都处于震惊状态的张海生，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还有你！
张海生，你就听一个女人在旁边挑拨离间？
我是你大哥！有什么事你不能好好跟我说？
带着你媳妇跑到我这儿来大呼小叫，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我看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连谁是亲人都分不清了！”
“我……”
张海生被他骂得懵了，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还在推卸责任的大哥，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这还是那个从小到大都护着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让给他的大哥吗？
张海生心里很难过，他视大哥为最亲的人，父母不在了，他一直以为大哥和他还是能像以前一样，他也很感激兄长当年自己出去找工作，他才能接任父亲的工作，兄弟俩也没有因为工作像别人家一样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这些年里他真的一直很相信大哥，也认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明明就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还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杨桂英见丈夫吃了瘪，被骂得跟个鹌鹑似的，心里又气又想笑。
活该！
让你总向着他，让你总觉得你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就差去给人舔屁股了，蠢蛋！
现在好了人家为了个狐狸精，连你这个亲弟弟都不认了，骂你跟骂孙子似的。
她心里幸灾乐祸，嘴上却不饶人，拉了一把呆住的丈夫，“走了，还站在这干啥，咱们走！别在这儿碍了人家的眼。
人家现在有了新欢，哪里还认我们这些穷亲戚。
你把他当大哥，他可没把当弟弟待呢！”
“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张海林气得浑身发抖。
杨桂英回过头，冷笑道，“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张海生，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他家的事，你再敢管一分，我就跟你没完！”
说完，她便硬拽着失魂落魄的张海生往外走。
张海生被动地跟着，脚步踉跄地走到门口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屋里孤零零坐在椅子上，满脸怒容的男人，声音里带着悲哀。
“大哥，你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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