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靴底踏在光滑冰冷的黑色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在这片巨大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脚下传来的触感坚实无比，不再是之前任何通道里的冰面、毒土或流沙淤泥。
他这一步，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王瘸子拄着石棍，拖着那条仿佛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跛腿，一步一挪，艰难地跟了上来。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咳嗽。牛丹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带着古老尘埃和奇异能量的空气涌入肺腑，似乎暂时压下了左肩伤口的剧痛。她松开紧握的手，也迈步跟上。
三人保持着绳索的连接，以一种缓慢而警惕的步伐，向着空间中央那巨大的黑色旋涡走去。
金色的光点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轻盈地飘荡在空气中，不时拂过他们布满污秽和血痂的脸颊、手臂，带来一丝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意，如同冬日里偶然穿透阴云的阳光。
这暖意与他们体内积压的刺骨冰寒、毒素残留的灼热麻木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距离在缩短。黑色旋涡那无声旋转的庞大轮廓越来越清晰。它并非纯粹的黑暗，在缓慢的旋转中，旋涡深处隐约可见一些极其细微、明灭不定的深紫色或暗红色的光丝，如同星辰在宇宙深渊中湮灭前最后的闪光。
那逸散出的金色光点，正是从漩涡最外缘、那如同薄纱般的黑暗“膜”上被剥离甩出的。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庞大压力，仿佛整个空间的“重量”都凝聚在那个点。
杜广志在距离漩涡中心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那无形的压力已经变得非常明显，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需要付出额外的力气。
他抬起头，目光艰难地越过缓慢旋转的黑暗，望向旋涡正上方那高远的穹顶。
穹顶并非完全的黑暗。在柔和的金色光点映照下，隐约能看到其表面布满了极其巨大、极其繁复的纹路。
那些纹路像是天然形成的晶脉，又像是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生物盘踞留下的痕迹，更如同是某种庞大到超越理解的符箓或法阵的一部分，散发着一种苍茫的气息。
一丝丝极其微弱的黑色和金色的能量流，如同活物般在那些巨大的纹路中缓缓流淌、明灭。
“咳咳…看…看那顶上…”王瘸子也抬起头，浑浊的老眼费力地聚焦在穹顶那巨大的纹路上，声音带着惊骇和一种近乎痴迷的颤抖，“老天爷…这…这是什么东西的手笔…”
牛丹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从漩涡缓缓移到穹顶，再落回漩涡本身。那深邃旋转的黑暗中心，仿佛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引力，同时又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她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杜广志的目光最终落回旋涡下方。
在旋涡正下方、那光滑如镜的黑色地面上，并非空无一物。那里以旋涡的垂直落点为中心，镌刻着一个巨大的、直径约有三丈的圆形图案。
图案由无数嵌套的同心圆环和纵横交错的直线构成，线条深深刻入黑色岩石之中，边缘异常光滑锐利。图案的线条里，流淌着极其微弱、如同水银般的暗银色光泽，与旋涡逸散的金色光点和穹顶流淌的能量流隐隐呼应。整个图案散发出一种冰冷、精准、如同庞大机械核心般的非人气息。
杜广志的脑海中顿时浮现杜明五给他的图册画面，与漩涡表层的图案一一对应。
“阵枢…”杜广志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这个巨大的、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图案，显然就是维持这封印之地运转的核心。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低沉、却仿佛能直接撼动灵魂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那黑色的旋涡深处传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的大脑深处、在骨髓深处响起！
随着这低沉的嗡鸣，旋涡旋转的速度似乎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紧接着，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粗大的金色能量流，如同挣脱束缚的狂龙，猛地从漩涡边缘喷薄而出！
这不再是之前逸散的细小光点，而是一道手臂粗细、凝练如同实质的金色光柱！它带着一种沛然莫御的磅礴力量，瞬间撕裂了旋涡边缘的黑暗，直冲穹顶！
轰！
金色光柱狠狠地撞击在穹顶那巨大纹路的某个节点上！整个巨大的空间都仿佛随之震动了一下！脚下的黑色地面传来一阵清晰的震颤。撞击点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目百倍的金色光芒，将整个穹顶瞬间映照得如同黄金浇筑！无数细碎的金色电蛇在撞击点周围疯狂流窜、跳跃，发出密集的“噼啪”爆响！
光芒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骤然收敛、消散。穹顶被撞击的那个节点，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边缘依旧残留着熔融般暗红色光芒的凹陷。
而那道喷薄而出的金色光柱，在完成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后，也耗尽了力量，迅速崩解、消散，重新化为漫天飘零的金色光点，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雪。
一股更加强大的、带着毁灭性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爆炸后的冲击波，以穹顶那个熔融的凹陷点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呃！”杜广志闷哼一声，被这股无形的冲击波撞得踉跄后退一步，胸口如同被重锤砸中，气血翻涌。牛丹和王瘸子更是直接被掀翻在地，狼狈不堪。
冲击波扫过，空间再次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旋涡依旧在无声地旋转，金色光点依旧在飘荡。穹顶上那个新出现的、熔融状的暗红色凹陷，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在幽暗的光线下，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祥。
杜广志站稳身体，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穹顶那个新出现的、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凹陷，又缓缓移向下方那巨大的阵枢图案。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中央那深邃旋转、正不断逸散出毁灭性能量的黑色旋涡上。
寒意，比休门通道里的万年玄冰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封印……松动了？
不知是他们的到来导致旋涡对面有所察觉还是这旋涡恰巧的爆发，总之这旋涡如果不及时的修复加固，金色能量早晚会被甩干耗尽，黑色能量冲出，后果不堪设想。
一瞬间杜广志竟然想到师父张齐收容的那几个病号，从戒指内取出一个大号试管，打算接取一点黑色能量，进行研究。
但是试管靠近旋涡，立刻被旋转散溢而出的金色附着，黑色的能量根本就取不出来。
在杜广志尝试无果，正陷入深思时候，他们三人都没有发觉的是，刚刚封印松动逸散的黑色能量落在脚下黑色岩石地面上，虽不显眼，但是慢慢汇聚，悄然爬进了王瘸子的裤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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