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春日,连风都带着三分软腻、七分浮华。
韩信勒马停在南坊的街口,微微蹙起了眉。
他是奉旨入京述职的,边境军务已毕,本该直接去驿馆下榻,明日面圣。
但鬼使神差地,他绕到了这处以酒肆和乐坊闻名的繁华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刚出笼的糕点甜香、女子钗环上的脂粉香、还有从各家酒肆里飘出的、勾人肚肠的酒曲醇香。
与他熟悉的边关苦寒、沙场铁血,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有些不适应,那身暗红色的轻甲在熙攘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些许好奇或敬畏的目光。
他本该立刻调转马头离开。
可就在那一刻,一阵不同于周遭喧嚣的、清越悠扬的笛声,混着一片轰然的叫好声,从前方不远处一座名为“谪仙居”的酒楼里传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其清冽、却又异常霸道的酒香,仿佛能穿透这满街的甜腻,直抵心脾。
韩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谪仙居”三楼那扇敞开的雕花木窗边,倚着一个人。
只一眼,韩信感觉周遭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潮水般褪去,视野中心,只剩下那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衫,衣袂和银白色的发带在微风中轻轻飘拂,并非刻意营造的仙气,反而带着一种慵懒到骨子里的闲适。
他背对着街道,面朝着酒楼内,似乎刚演奏完毕,正将一管玉笛随手放下。然后,他侧过身,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壶。
就是这个侧影,让韩信的心跳漏了一拍。
线条流畅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带着笑意的唇角。仅仅是侧脸,已是风姿特秀,难以描摹。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韩信呼吸微滞。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楼下过于专注的视线,毫无预兆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了下来。
刹那间,韩信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不像边关将士的粗犷,不像朝堂官员的精明,也不像寻常文人的温吞。
那是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本应多情风流,可眸色却清亮得惊人,如同雪山巅映着日光的最清澈的湖泊,里面盛着尚未散尽的酒意,几分疏狂,几分落拓,还有一丝仿佛能洞悉人心的、锐利的温柔。
他就那样带着三分好奇、七分随意地看着韩信,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韩信向来冷静自持,情绪很少为外物所动。可此刻,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竟感到一丝罕见的、无所适从的紧绷。
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失了节奏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
那白衣人——李白,显然也看到了他。
他的目光在韩信那身显眼的劲装和暗红铠甲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肩甲凌厉的线条,最后落在他那张因为常年军旅生活而显得过于冷峻、却依旧俊美的脸上。
李白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那是一种纯粹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如同欣赏一首好诗、一柄名剑。
他忽然举起手中那精致的白玉酒壶,隔着三层楼的高度,对着韩信,遥遥一敬。
动作自然随意,带着他特有的、浑然天成的洒脱。
然后,在韩信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李白仰头,就着壶嘴,畅快地饮了一口。线条优美的脖颈扬起一个流畅的弧度,喉结滚动。
几滴透明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沿着下颌,滴入衣领。他浑不在意,用手背随意一抹,唇边笑意更盛,那笑容在春日暖阳下,耀眼得几乎灼人。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看韩信,仿佛刚才那隔空对饮只是一个兴之所至的小小游戏。
他转过身,重新融入了酒楼内的喧嚣,只留给韩信一个白衣飘拂、令人无限遐想的背影。
韩信却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清冽的酒香,眼前反复闪现着那双含笑的眼,那仰头饮酒时脖颈的曲线,还有那抹……仿佛只为他一人才展露的、带着醉意与挑衅的笑容。
“将军?”身旁的亲兵小心地唤了一声,似乎不解将军为何在此驻足良久。
韩信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平日那副冷峻威严的模样,只是耳根处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微热。
“无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去驿馆。”
他勒转马头,驱使坐骑离开。
可走出很远,那股被目光锁定的感觉仿佛仍未消散,胸口那异样的悸动也迟迟未能平复。
他从未相信过所谓“一见钟情”。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话本里无聊的臆想,是弱者用来麻痹自己的幻梦。
感情应当建立在长期的了解、共同的志向之上,如同排兵布阵,需要谋定而后动。
然而今天,就在刚才,在那个白衣男子回眸的瞬间,他坚固如堡垒的心防,似乎被某种无形无质、却又锋利无比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那种感觉,来得太快,太猛,太不合逻辑。
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劈开了他井然有序的世界;又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了从未有过的层层涟漪。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
只知道,那一眼,让他平静无波的心湖,彻底乱了。
当晚,驿馆内。
韩信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窗前。长安的夜空,星子寥落,远不及边关的璀璨壮阔。
他试图处理军务文书,可笔墨纸砚间,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双清亮含笑的桃花眼,那个举壶邀饮的洒脱姿态。
烦躁地放下笔,他走到院中,下意识地演练起枪法。
长枪破空,风声凌厉,每一式都精准无比,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这是他多年来让自己静心的方法。
可今夜,这套熟悉的枪法却失了往日的沉稳。枪尖划过空气的轨迹,不知怎的,总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意动神摇。
一套枪法练完,他收势而立,气息微喘。额角有细汗渗出。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春夜的空气带着凉意,却无法冷却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那个白衣身影,如同一个烙印,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是谁?
为何仅仅一面之缘,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他这个习惯了刀光剑影、见惯了生死的边关统帅,如此……心神不宁?
韩信睁开眼,望向“谪仙居”的大致方向,眸色深沉如夜。
他第一次,对这座浮华的长安城,产生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期待。
而此刻的“谪仙居”顶楼,李白正被三五好友围着劝酒。
“太白兄,今日那首《侠客行》真是绝了!当浮一大白!”
“尤其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何等气魄!”
李白笑着与众人碰杯,酒到杯干,依旧是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
只是酒酣耳热之际,他的眼前,却不期然地闪过下午在街口看到的那道身影。
暗红色的劲装,挺拔如松的身姿,冷峻却难掩俊美的面容。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的红色,像最纯净的鸽血宝石,锐利、坚定,带着沙场磨砺出的凛然之气,在与他对视的瞬间,似乎闪过一丝……愕然与无措?
想到这里,李白忍不住低笑出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味。
有趣。
那样一个看起来冷硬如铁、仿佛与这软红十丈格格不入的军人,居然会有那样……近乎纯情的反应。
他举壶遥敬,本是一时兴起,带着几分戏谑。可对方那瞬间的僵硬,以及随后强自镇定的模样,却奇异地取悦了他。
那身凌厉的铠甲,与他记忆中某个传闻中的形象渐渐重合……
“国士无双……韩信?”李白摩挲着光滑的壶身,低声自语。
他听过这个名字。大汉疆域最年轻的统帅,用兵如神,枪法绝伦。只是没想到,本人竟是这般……模样。
看起来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可石头里面,是不是藏着点别的什么?比如,一抹容易被酒香和笑容撩动的……火星?
李白觉得,这次来长安,似乎不会那么无聊了。
他仰头,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目标般的光芒。
“找机会,得去会会这块‘石头’。”他对自己说,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笼罩着两个因一眼而心绪不宁的人。长安的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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