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音乐厅内,悲伤的安魂曲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三人的心神。舞台上,艾琳娜的幻影依旧凝固在永恒的等待中,那份跨越百年的遗憾与哀伤,几乎要将整个空间都浸透成灰蓝色。
“完成曲子?”魏子腾听完王平的叙述,差点跳起来,“平哥!这比干掉一个厉鬼还难!曲子是人家小两口自己写的,钢琴家都死了上百年了,曲谱估计早就化成灰了!我们上哪儿去找完整的谱子?难不成要我们现场即兴创作一首安魂曲?”
这确实是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艾琳娜的执念根植于那首特定的、与卡尔共同创作的《永恒安魂曲》,任何替代品都无法满足她灵魂深处的渴望。
强行净化或摧毁,固然可以消除这个“域”,但等于彻底抹杀了艾琳娜存在的最后意义,而且可能引发规则崩溃,让积累的悲伤能量彻底失控,正中归墟下怀。
黄曼凝视着舞台上的幻影,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复杂的光芒。她没有直接回答魏子腾,而是转向王平,问道:“王平,你的共情,能感受到那首曲子的……‘结构’吗?哪怕只是片段,或者……它所蕴含的‘情绪脉络’?”
王平一愣,随即明白了黄曼的意思。他再次闭上眼,强忍着与艾琳娜执念深层共鸣带来的心灵绞痛,将感知聚焦在那循环不断的安魂曲旋律上。这一次,他不再只是感受悲伤,而是尝试去“解析”这音乐本身。
在他的意识海中,那哀婉的旋律不再是模糊的声响,而是化作了无数流淌的、闪烁着微光的音符溪流。
这些溪流交织、盘旋、起伏,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情绪建筑。
他能“听”到小提琴部分如泣如诉的引领,充满了思念与呼唤;也能感受到本该由钢琴奏响的、作为回应和支撑的和弦部分,那里却是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白和寂静。
“我能……感觉到曲子的框架……”王平艰难地开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小提琴的旋律是‘提问’和‘追寻’……它在等待一个‘回答’……一个来自钢琴的、温暖的、坚定的‘回应’……但那个部分……是空的……是巨大的缺失……”
他顿了顿,捕捉到一丝更微妙的感觉:“而且……这首曲子……不完全是悲伤……在悲伤的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种……对‘永恒宁静’的渴望,一种……超越生死的祝福意味?就像……真正的安魂曲那样。”
黄曼静静地听着,眼中那奇异的光芒越来越亮。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惯于结印、施针、掌控能量的手,指节修长而稳定。她轻轻活动着手指,仿佛在触摸无形的琴键。
“我……或许可以试试。”黄曼的声音很轻,却让魏子腾和王平都愣住了。
“曼姐?你……你会弹钢琴?”魏子腾瞪大了眼睛,这简直比看到鬼还让他惊讶。
“幼时……学过。”黄曼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家族要求,修身养性。后来……专注医道和规则修行,早已生疏。但乐理基础,还记得。”
她看向王平:“如果你能持续感知并传达艾琳娜旋律中蕴含的‘情绪缺口’和‘和声需求’,我或许可以尝试……用我的方式,‘模拟’出钢琴部分应有的‘回应’。不是复原原谱,而是……根据执念核心的渴望,进行‘共鸣填补’。”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设想!用即兴的演奏,去填补一个灵魂等待了百年的遗憾!这需要黄曼对音乐和情绪有着超凡的理解力,更需要王平作为“桥梁”的精准传导!
王平看着黄曼那双平静却充满力量的眼睛,一股莫名的信心涌上心头。他重重点头:“我可以试试!罗盘能帮我稳定心神,我会把感受到的‘空白’和‘期待’尽可能清晰地传递给你!”
“等等!等等!”魏子腾急忙打断,“就算曼姐你能弹,我们也没钢琴啊!难道要清唱?”
黄曼目光扫过舞台一侧,那里放着一架被灰尘覆盖、但结构似乎尚算完整的三角钢琴。“那架琴,是幻象的一部分,也是执念的载体。它能否发声,取决于‘演奏’是否触及核心规则。”
她迈步向舞台走去,步伐沉稳,仿佛不是走向一个诡异的规则陷阱,而是走向一个等待已久的音乐会场。
王平紧随其后,定魂罗盘紧握在手,精神力高度集中。
魏子腾一咬牙,也跟了上去,同时掏出几个微型探测器布设在舞台周围,紧张地监控着能量变化。
踏上舞台的瞬间,周围的幻象骤然变得清晰无比。艾琳娜的幻影仿佛感受到了生人的靠近,微微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微光。那弥漫的安魂曲旋律也变得更加响亮、更加迫切。
黄曼走到那架布满灰尘的钢琴前,轻轻拂去琴键上的积尘。琴键是真实的,却又透着虚幻。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双手虚按在琴键上方,指尖没有真正落下,而是开始凝聚起极其精纯的精神力量。
这股力量不再是为了战斗或防御,而是化作了最细腻的振动,模拟着钢琴发声的物理规则和……音乐的灵魂。
“王平,开始。”黄曼的声音如同指令。
王平站在艾琳娜幻影不远处,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共情连接。他不再抵抗那滔天的悲伤,而是主动拥抱它,引导它。
他“听”着小提琴旋律中每一个思念的颤音,每一个渴望回应的休止符,然后将这种“需求”,通过一种无形的精神链接,传递给黄曼。
“这里……需要一个低沉的和弦,像叹息,又像拥抱……”
“接下来……旋律上扬,需要明亮的琶音支撑,像是回忆中的阳光……”
“这里空白最长……需要一段独立的、温柔的间奏,是钢琴的独白,是对过往的追忆和释怀……”
王平断断续续地描述着,他的共情力在定魂罗盘的辅助下,发挥到了极致,仿佛成为了艾琳娜执念的翻译官。
黄曼的指尖,随着王平的指引,开始在空中轻盈地舞动。没有实体琴键被按下,但一股股精妙控制的能量波动,却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化作无形无质、却清晰可闻的钢琴声!这声音空灵、纯净,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精准地嵌入那哀婉的小提琴旋律之中!
起初,两种声音还有些许隔阂,但很快,它们开始交融、共鸣!黄曼模拟的钢琴部分,完美地填补了旋律中的空白,给予了小提琴旋律渴望已久的回应与支撑!
奇迹般地,舞台上那架尘封的钢琴幻影,琴盖无声地打开,内部的琴弦随着黄曼的“演奏”开始微微震颤,发出真实的、悠扬的共鸣!
整个音乐厅的规则,开始围绕着这场跨越生死的特殊“二重奏”,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艾琳娜的幻影,脸上凝固的哀伤,第一次出现了松动。
一滴晶莹的、由纯粹执念凝聚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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