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二战,经道祖鸿钧强行调停,各自罢兵,弥漫在天地间的血腥与煞气,并未随着两族的退去而消散。不周山脚下,那片战场,已是满目疮痍,大地撕裂,山河倒转,土地浸染上难以褪去的暗红,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怨魂的哀嚎在风中若隐若现,诉说着战争的惨烈。
天庭与巫族,表面上遵循道祖法旨,妖管天,巫管地,互不侵犯,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但无论是凌霄殿上帝俊那阴沉的目光,还是盘古殿内祖巫们压抑的怒吼,都清晰地表明,仇恨并未消弭,只是在更强的力量压制下,被迫沉淀,等待在未来某一刻更猛烈的爆发。
女娲独自回到她的道场——长风谷。
她俯瞰洪荒,看到巫妖二族为了权势与生存残酷厮杀,无数无辜生灵因此湮灭,这让她萌生退出妖族之意。
“创造……并非毁灭……”她喃喃自语,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她要创造一个全新的种族,一个不同于巫族那般只尊血脉、好勇斗狠,也不同于妖族那般弱肉强食、等级森严的种族。这个种族应当亲近自然,感悟天地,内心向善,懂得创造与守护,他们的灵魂应当最贴近大道本源所蕴含的“灵性”。
与兄长伏羲和天帝做了简单交代后,女娲回到道场,开始闭关,推演造化之道的奥秘。
一直谨记李茶嘱托的伏羲,在女娲离开天庭后,立刻将消息传到了云华洞天。李茶接到传讯,眼中精光一闪,掐指推算,心中明了:“时机将至,人族当出!”
随后,他独自一人悄然离开洞天,身形融入虚空,再次出现时,已是在不周山脚下,一片尚未被先前大战摧毁的土地上。这里有一条宽约数丈的大河,名为洛水,水势平缓,滋养着两岸肥沃的土地,资源丰饶,且并无强大妖王或精怪盘踞,只有些懵懂的小兽与灵植。在李茶的感知中,此地气机纯净,生机内蕴,正是最适合那新生种族诞生与初期繁衍的“摇篮”,亦可称之为……人族的发源地与“新手村”。
李茶目光扫过这片未来的圣地,袖中手指连连掐动,引动混沌珠之力,遮蔽此地天机。随即,他双手接连打出法诀利用此地特点,在地脉中刻画出特殊的纹路,同时拿出一大堆五行灵石被他按照特定顺序安放在地脉之中。当安放完第颗灵石时,已是百年之后,一座由他精心布置,通过地脉勾连着不周山的守护大阵,终于完成了。‘希望此阵能为人族抵挡一些不必要的灾厄,留下一点薪火相传的底蕴,不至于在襁褓中就被祸害得太惨。’李茶心里想着,又种下一颗茶种才回到云华洞天。
巫妖二战结束已过百年,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李茶接到墨染传来的讯息,言及在极北苦寒之地,遇到了一些麻烦,似乎与太古遗种有关,需要帮手。
李茶权衡片刻,天庭与巫族暂时休战,弟子前去支援应该无事。他当即唤来:石清,霸下,无支祁,三人修为皆在大罗之上,足可应对大部分麻烦。
“尔等即刻前往北方界,助墨染一臂之力。一切行动,听从墨染安排,不可莽撞。”李茶吩咐道。
“谨遵师命!”三人领命,立刻动身北上。
洞天之内,李茶留下性情跳脱,有些贪玩的紫灵看家。毕竟洞天不能无人坐镇,而他自己,则需时刻关注女娲那边的动静,不可能一直待在洞天之内。
如此,又是百年。李茶开始考虑,是否要先行前往北方界,亲自处理墨染遇到的麻烦,毕竟传道之事关乎他自身证道。就在他心生此念之时,一直沉寂的长风谷,终于有了动静!
女娲走出闭关两百余年的道场,临空俯瞰,径直飞到不周山脚下,洛水之畔——那片李茶早已为她选定,气机最为祥和纯净之地。
她立于河边,清澈的洛水倒映出她绝美的容颜与窈窕的身姿。望着水中的倒影,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心田——人族当以先天道体形态塑造。
她不再犹豫,取出珍藏的无上神土——九天息壤。以自身道体为原型,小心翼翼地捏塑起来。造化大道在她指尖流转,生命的气息开始萌发。
很快,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出现在她手中。她轻吹一口造化之气,泥人周身光华一闪,竟真的活了过来!它睁开懵懂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围绕着女娲手舞足蹈,发出欢快的咿呀之声。
女娲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与成就感。然而,这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欢快舞动的小人,动作稍大,只听“咔嚓”一声,它的一条手臂齐根断裂,重新化为泥土!
女娲上前仔细检查,九天息壤本身并无问题,问题出在……水上!普通的灵水、仙水,根本无法激发九天息壤的神效,使其塑造的道体足够坚韧,能够承载完整的生命灵性。
她秀眉紧蹙,脑海中飞速思索着何种神水方能匹配九天息壤。忽然,她目光一凝,不由自主地望向云华洞天方向。她想起云华散人,想起他那汇聚日月星三光、生死人肉白骨的——三光神水!
就在她心念转动之际,虚空微澜,一道流光破空而来,稳稳地停在她面前。一个温润洁白的玉瓶,瓶身道韵天成,正是承载三光神水的玉净瓶。同时,李茶带着一丝慵懒的神念传音,直接在她心间响起:
“三光神水,已生灵性,其名‘漱光’,慎用,别给我用完了。另,切记,莫要以鸿蒙紫气为根基成就圣位。此事了结,来云华洞天一叙。”
女娲心中一震,不禁想起那个身形伟岸,一身青衣,茶香围绕的男子,感到脸部微烫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玉净瓶,清晰地感受到瓶中那团三光神水所蕴含的磅礴生机与灵性,甚至能感到一个细微的意念在向她打招呼,正是水灵——漱光。
不再迟疑,女娲将玉净瓶微微倾斜,神水漱光乖巧地引动瓶中三光神水,化作一道闪烁着日月星三色奇光的涓流,均匀地洒落在剩余的九天息壤之上。
神水与神土相遇,顿时爆发出难以言喻的造化光辉!九天息壤变得晶莹剔透,柔软而充满韧性,仿佛拥有了生命脉搏。
女娲屏息凝神,运转全身造化之力,将其毫无保留地注入这团完美融合的神物之中。心有所感,脑海中浮现出李茶淡然超脱、洞悉世事的形象,不自觉地将第一个泥人塑造成与李茶有几分相似的模样。
造化神光闪耀,第一个泥人缓缓站起,有了生命,约七尺有余,目光中带着初生的纯净与灵慧。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泥人在她手中诞生,有男有女,形态略有差异,却都蕴含着勃勃生机。十二个泥人化形完毕,静静地站立在一旁,好奇地观察着他们的创造者。
女娲看着十二个依然活着的人,心中明悟更深。她取出那根枯死的先天葫芦藤,将其浸入混合了三光神水的息壤泥浆中,然后运转法力,握住藤蔓奋力一挥!
唰!
无数沾染着神泥的泥点,如同雨点般洒落在洛水河畔肥沃的土地上。每一个泥点落地,迎风见长,造化之气弥漫,瞬间化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发出初生的啼哭或好奇的低吼,转眼间,河畔便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新生生命!
女娲不停地挥洒,直到将所有九天息壤用完,才停下动作,目光扫过整整十二万九千六百个新生的人族,正合洪荒一元会之数!
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大道感应涌上心头。她整理衣冠,面容肃穆,仰首向那冥冥之中、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存在,发出她的宣告:
“大道在上!吾名女娲,今感悟造化,顺应天命,创造一族,名曰:人族!人族共计一元会之数,秉承天地之造化,蕴藏阴阳之枢机,行自然运转之规律,求本心良知之光明!”
“蒙大道不弃,人族当谨守大道规则,敬天地而尊自然,修德行而明礼仪,自强不息,绵延万代……”
“人族——立!”
她的誓言,宏大而庄严,清晰地传遍了洪荒,更是直接上达于至高无上的大道!
轰隆隆——!!!
回应她的,并非大道嘉许!
苍穹之上,一只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天道之眼,缓缓凝聚显现!无尽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瞬间遮蔽了日月星辰,其中雷光汹涌,如同灭世的海洋,死死锁定了下方的女娲,以及那十二万九千六百名刚刚诞生、茫然无措的人族!
天道,怒了!
女娲竟越过他,直接向大道立誓,欲使人族成为大道子民!这是要摆脱天道掌控,为人道觉醒埋下种子!这是对天道的挑衅!若女娲向他立誓,他自会降下功德,将人族纳入天道体系,成为他麾下子民,受他“庇护”与制约。现在,人族欲立身于大道之下,这无异于要分割洪荒权柄!
大道至高无上,但此刻的洪荒天地,天道掌握着实际“话语权”。而且,人族刚刚诞生,尚未得到大道正式“承认”,严格来说还不算大道子民,大道也无法插手干预。
隐藏在暗处的李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以手扶额,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丫头……还真是会给我找事!”他原计划是让人族暂时依附于天道,女娲凭借造人功德,以自身造化之道为基础,不用那有隐患的鸿蒙紫气成就一种相对独立的圣位,与天道若即若离。这样既能暂时稳住天道,又能为将来地道崛起、人道复苏留下伏笔与操作空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证道混元大罗,再图后续。
可现在,女娲直接选择了硬刚,要将人族立于大道之下!这无异于直接挑战天道的权威,不仅将她自己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更是将初生的人族推向毁灭的边缘!
“哎!”李茶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罢了,罢了,就是操心的命!”
天道之眼中,第一道足以泯灭混元金仙的灭世神雷已然成型,即将轰落,一缕茶香飘来,竟驱散了部分毁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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