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霄站在一旁，听着谢承渊和林星瑶之间那些匪夷所思却又丝丝入扣的对话，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原本坚固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但那些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隐秘细节，由不得他不信。
四年前……我竟然真的见过她？
就在东宫？那个被我吼、被我揪着领子训斥的小宫女……就是瑶瑶？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阵烦闷，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那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甚至还欺负过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懊悔和自责涌上心头。
他想起自己当年那副冷硬不近人情的模样，对宫人更是缺乏耐心，想必是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谢承渊没有注意到二哥复杂的心绪，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林星瑶“记起”往事的巨大震动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中。
他紧紧握着林星瑶的手，眼中充满了愧疚和深情，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瑶瑶……对不起……四年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还，还差点害你丢了性命……”
林星瑶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忧伤，轻轻摇头，
“不，殿下，你别这么说。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你以前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回想起谢承渊偶尔流露出的、与她看似不相干的深刻情感，此刻终于找到了答案。
“是，就是这个意思。”
谢承渊用力点头，眼中水光潋滟，
“是你救了我。若不是你，四年前我就已经死在顾怀瑾手里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在一年前，再次遇见你？”
他深深地看着林星瑶，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鼓足了勇气，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
“瑶瑶，我喜欢你。从四年前，你在东宫，笨手笨脚却努力想照顾好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那时候……我年纪小，又有些自傲，不太懂得表达，但现在我不会了。瑶瑶，我只喜欢你，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一个人，从来没有什么替身，一直……都是你。”
他的告白真挚而坦率，是历经岁月沉淀后的确认，而非一时冲动。
一旁的谢承霄听到这番直白的表白，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和酸涩感更重了。
他立刻出声打断。
“三弟！瑶瑶刚醒，身体还虚弱得很，需要静养！你说这些做什么！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他实在不想听下去，更不愿看到林星瑶对这番告白作出回应。
林星瑶早已被谢承渊这番深情告白闹了个大红脸，脸颊绯红，低下头不敢看他。
谢承霄看着她羞赧的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一种混合着自责、郁闷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紧紧攫住了他。
原来，三弟喜欢了她四年。
即使她‘死’了，也一直念念不忘。
怪不得这一年来，他明里暗里总跟我较劲，不肯放手……
他不由得想，如果四年前，我先遇到她，先注意到她，会不会……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四年前？
呵……那时候的我，眼里只有军营和兵法，对男女之情根本一窍不通，甚至觉得麻烦……
就算时光倒流，再给我多少次机会，以我当年的心性，恐怕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时机……根本不对。
林星瑶敏锐地感觉到了谢承霄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异常沉默。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心念微动。
她轻轻抽回被谢承渊握着的手，假装虚弱地咳嗽了一声，对谢承渊柔声道。
“殿下，我，我有点累了，想歇一会儿。对了，你之前给我画的那幅画……还在东宫吗？我突然……很想看看。”
谢承渊见她面露疲色，又听她想看画，立刻点头。
“在！一直好好收在我书房里！我这就回去给你取来！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细心替她掖了掖被角，又警告性地瞥了谢承霄一眼，示意他安静些，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寝殿内只剩下谢承霄和林星瑶两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谢承霄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却带着狡黠笑意的林星瑶身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脸上写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林星瑶看着他这副模样，故意板起小脸，哼了一声。
“哎呀！现在想想，四年前在东宫，可是没少受某位王爷的惊吓呢！吓得我那时候看见你都恨不得绕道走！这笔账，今天可得好好算算！”
谢承霄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闷声道。
“我……我那时候……真有那么可怕？”
“何止是可怕！”
林星瑶夸张地瞪大眼睛。
“嗓门那么大！还动不动就揪人领子！黑着脸，像要吃人一样！我可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宫女啊！”
看着她活灵活现地控诉着当年的委屈，谢承霄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些，仿佛看到了那个生机勃勃、会跟他顶嘴、让他无可奈何的林星瑶又回来了。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歉意。
“是我不好，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以后不会再凶你了……”
林星瑶被他抱在怀里，先是一愣，随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想起那个十五岁、又黑又矮、脾气还臭的小谢承霄，再对比现在这个高大挺拔、俊美冷峻却会对自己低头的靖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调侃道。
“唉，说起来，还真是男大十八变啊！那个小谢承霄，当初可是真的有点……矮挫黑哦！”
谢承霄身体一僵，有些恼羞成怒，收紧手臂，故意用下巴上新生出的、有些扎人的胡茬去蹭她光滑的脸颊，闷声道。
“怎么？不喜欢那样的我？”
“当然不喜欢！”
林星瑶被他扎得痒痒，一边躲一边笑，“谁不喜欢又高又帅的？你现在这样多好！”
“疼疼疼！快放开！你的胡子扎死我了！”
林星瑶夸张地叫着，用手推他，“快去把胡子刮了！邋里邋遢的，丑死了！”
“好！我这就去刮！”
谢承霄闻言，立刻松开了她，作势就要起身。
对他来说，她的每一句嫌弃，都成了他必须立刻执行的命令。
然而，他刚松开怀抱，林星瑶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谢承霄疑惑地低头看她。
林星瑶仰起脸，脸上还带着嬉闹后的红晕，眼神却异常明亮和温柔。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上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却仿佛有电流窜过谢承霄的全身。
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林星瑶微微支起身子，仰头，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快速地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触即分。
谢承霄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他瞪大了眼睛，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
林星瑶看着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她重新靠回软枕上。
“能再看到现在的你……真好。那个十五岁的小黑蛋……可真烦人。”
他猛地再次俯身，想将这个胆大包天敢偷袭他、又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紧紧揉进怀里，却被林星瑶笑着用手抵住胸膛。
“快去刮胡子！扎人！”她娇嗔道，眼中却盛满了星光。
谢承霄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所有的阴霾和冷硬，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宠溺和幸福。
“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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