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才家院子里，气氛却有些压抑。
李有才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那根用了多年的铜烟袋锅子，黑着脸，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刚才他也听到门外摩托车的动静了，不用看就知道是李尘那个小兔崽子。
“爸，我刚听我在县城的朋友说，”李有才的大儿子凑过来说，
“李尘的超市，现在火得不得了！每天光是卖那些蔬菜水果，营业额就有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又翻了一下，
“听说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能挣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三”的手势。
“三十万？”李有才的小儿子在一旁咂咂嘴，语气里满是酸味，
“哥，我看不止吧！我前两天去县城，特意绕到那边去看了，他那店是挺火，可我听说他盘下了旧汽车站那块地方，正在装修一家更大的新超市！那门脸，那气派，我估摸着，光是装修和进货，没个三四十万根本下不来！这小子，是真发达了！”
“哼！”李有才猛地磕了磕烟袋锅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火星子溅出来几点，眼睛里满是恨意，
“发达？那小兔崽子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他今天这样，当初他爹妈没了的时候，就不该管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这话他说得咬牙切齿，但话音落下，李有才心里却先打了个突。
想起李尘身上那股邪乎劲儿，还有他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神，李有才后背没来由地窜起一股凉气，那点恨意又被一股莫名的恐惧给压了下去。
老大叹了口气：“爸，话是这么说，可你看现在李尘，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那些手段……你也清楚，咱们根本斗不过他。
你看看大姑他们家，之前想占便宜没占成，后来不也老老实实认怂了？
要我说啊，你跟妈不是计划着过了年就去沿海我二舅那边打工吗？到时候家里这十几亩地咋办？难道真荒着？那多可惜，还不如……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也租给李尘算了。好歹能拿一笔租金，也省得到时候还得专门跑回来收稻子、交公粮。”
“放你娘的屁！”李有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
“我李有才就是把地撂荒了，长草！也绝不租给他李尘！想让我去求那个白眼狼？门都没有！你们俩给我听好了，谁也不准去凑这个热闹！”说完，李有才怒气冲冲地一甩手，转身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兄弟俩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只能无奈地摇头。
.......
与此同时，李尘的院子里，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刘村长的大喇叭广播后，没过多久，就有村民三三两两地聚到了李尘家门口。
远远不止村长说的十来户，眼瞅着都快二十户人家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大多带着期盼和好奇的神色。
李尘从屋里搬出几张长条凳，又提了个暖水瓶和一摞碗出来，给大家倒上水。
“各位叔伯婶娘，哥哥嫂子，”李尘站到院子里，提高了声音，让大家安静下来，
“刚才村长的大喇叭，大家也都听到了。我呢，就再啰嗦几句，把条件说清楚。”
他环视了一圈熟悉的乡亲们，目光平静：“租地，签正式合同，租期暂定十年。租金呢，按亩算，一亩地一年七十块钱。地里的农业税，由我这边统一负责缴纳。租金，我可以一次性付清。”
这话一出，下面立刻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一亩地七十块！这在九十年代的西沟村，绝对是天价了！
要知道，往常就算租地，一般也就三四十顶天了，而且多半还是以粮食折算。
李尘这出手，太大方了！
“安静一下，听小尘说完！”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喊了一嗓子。
李尘继续道：“还有一点很重要，在合同租期内，我对租下来的土地，拥有完全的使用权和管理权。也就是说，地里种什么，怎么种，什么时候收，都由我说了算。
希望大家想清楚，别到时候看我种的东西值钱了，又反悔，或者回来闹腾，那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这话说得直白，但也实在。
农村里不是没出过这种事，一开始觉得租地划算，后来看人家赚了钱就眼红，想方设法要收回土地或者加钱。
“小尘，你放心吧！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老少爷们，吐口唾沫是个钉！签了合同，肯定按合同来！”
“就是！你这价格给得这么厚道，我们要是再耍赖，那还是人吗？”
“小尘，我们信得过你！你就说怎么签吧！”
大部分村民都纷纷表示没问题，脸上洋溢着喜悦，一次性拿到十年的租金，对于很多打算外出打工或者想做点小生意的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
看着大家热情高涨，李尘又抛出了一个好消息，
“还有个事跟大家商量，我看地里的水稻，再有个把月就能收了。
这样，谁家愿意把地连同地里的水稻一起租给我，地里的水稻我也按市价收了！
而且收割、拉运这些活儿，全都由我负责，不用你们再操心！下半年的农业税，自然也还是算我的。大家考虑一下，如果同意这个方案，咱们今天就可以直接签合同。”
这话一出，院子里更是炸开了锅。
“啥？连水稻你也一块收了？还负责割？小尘，你说真的？那……那跟我们自己就没关系了？我们直接拿钱就行？”一个中年汉子激动地确认道，他正愁着年底回来收粮食耽误工地上的活儿呢。
“对！王叔，没错！一切都由我来负责，是你们直接拿钱就行！”李尘肯定地点头。
“哎呀！那感情好啊！这可太省心了！”那汉子一拍大腿，脸上乐开了花，
“签！必须签！现在就签！”
“是啊是啊！这可解决了大麻烦了！自己种地累死累活还不赚钱，还是出去打工或者做点小买卖划算！小尘这可是帮了咱们大忙了！”另一个婶子也附和道，脸上满是轻松的笑容。
“小尘，合同准备好了没？咱们这就签了吧！”
“对，签合同！”
“我也签！这好事上哪找去！”
“种地是真不赚钱了，还是出去闯闯吧。拿着这钱，去城里摆个摊，开个小店，说不定真能闯出个名堂！”
场面一下子更加热烈起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签合同。
李尘见大家基本同意，便提高声音道：“大家别急！合同我早就准备好了！愿意租的，咱们一家一家来，排好队，登记，签合同，按手印！完了我当场点钱！”
他转身进屋，搬出一张桌子，又拿出厚厚一叠早已打印好的合同文本和一盒印泥。
村民们自发地排起了长队，脸上洋溢着笑容。
李尘坐在桌子后面，开始逐一核对身份信息，地块位置，亩数，然后指导村民在合同上签字按手印。
每签好一份，他便从脚边的麻袋里，取出相应数额的现金，当着众人的面，一张张点清楚，交到对方手里。
拿到钱的村民，脸上笑开了花，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怀里，还不忘跟李尘道谢。
“谢谢了啊，小尘！”
“小尘，以后这地就交给你了，你随便弄！”
“祝你发大财啊，小尘！”
“还是小尘厚道啊！别的村给出的价格顶多四十块！”
后面还在犹豫的村民，见到真金白银，立马妥协了，这一年的租金可比一年的收成还高，
更何况，还是一次性十年的租金，
这时候不出租，那纯粹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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