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坐在路边的塑料凳上，手心全是汗。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没按下去。
“要不……先卖了？”他小声问，“人家出价比市价高一截，这可不是天天能碰上的。”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轻轻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动作不大，但很稳。
“三分钟后，股价会掉。”他说。
“你又算出来的？”
“不是算，是看。”老夫子把手机转过来一点，屏幕上是一串不断跳动的数据流，“有人在抛，量不大，但节奏不对。这是试探性砸盘，后面肯定还有跟风的。”
大番薯咽了口唾沫：“那咱们现在不卖，等跌了再买？”
“我们不买，别人会。”老夫子眯眼看向街对面的证券交易所大楼，“张明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急着收股，越贵越敢买。只要我们不动，他们就得一直加价。”
话音刚落，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一辆商务车里下来，快步朝这边走来。一个戴墨镜，另一个手里拎着公文包，脚步沉稳。
“来了。”大番薯身子一紧。
两人走到跟前，墨镜男开口：“听说你们手里有散股？我们现在可以现金收购，价格上浮百分之十五。”
老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谁派你们来的？”
“这不重要。”墨镜男笑了笑，“重要的是你们有没有货。要是有，我们现在就能转账。”
大番薯看了眼老夫子，又看回对方：“真能马上打钱？”
“当然。”拎包男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台便携式交易终端，“扫码验证身份，资金三方托管，流程合法合规。”
老夫子点点头：“挺专业啊。以前干过这种事吧？三年前东城科技那场并购，你们是不是也在场？”
两人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墨镜男依旧笑着，“我们就是普通投资人，看好这只股的潜力。”
“潜力？”老夫子轻笑一声，“那你们应该知道，十分钟前，公司技术部刚提交了一份系统漏洞报告，可能影响下季度财报。”
两个代理人对视一眼。
“没听说过。”
“那就奇怪了。”老夫子慢悠悠地说，“我怎么收到内部通知说，审计组明天一早就进场？”
他说完，故意把手机屏幕朝外亮了一下。上面滚动着一行行代码模样的信息，看起来像是某种后台接口数据。
大番薯立刻配合地瞪大眼睛：“哎哟！这……这不是交易所的测试通道吗？你怎么进去了？”
“小手段。”老夫子收起手机，“反正我现在能看到每一笔挂单的来源。包括你们刚才偷偷下的三个隐藏委托单。”
墨镜男眼神一凛：“你别吓唬人。”
“我不是吓唬。”老夫子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我只是告诉你们，现在买股，等于接盘。三分钟内，价格必跌。不信你们可以等等。”
“我们没时间等。”拎包男语气冷了下来，“老板说了，今天必须拿下这批股份。”
“你们老板是谁？”老夫子问。
“这跟你没关系。”
“是他让我问的。”老夫子耸耸肩，“他说最近总梦见自己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结果椅子塌了。看来他是真急了。”
大番薯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墨镜男眉头皱紧：“你们到底卖不卖？最后报价，上浮百分之十八！”
大番薯呼吸一滞。这个价格，已经高出市场价近两成。
他手指又移到确认键上。
老夫子再次按住他。
“等十秒。”他说。
五个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动。
街对面的大屏幕上，股价还在缓慢爬升。其他几只关联股已经开始下跌，唯独这只依然坚挺。
突然，数字跳动了一下。
-2.1%。
紧接着，又是连续三跳。
-4.3%，-6.7%，-8.7%！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墨镜男猛地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低声骂了一句。电话接通后，他语速飞快：“有人砸盘！目标股崩了！重复，目标股崩了！”
拎包男盯着屏幕，脸色发青：“不可能……这才多久？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拉下这么大跌幅？”
“我说过了。”老夫子把手机揣进兜里，“有人在抛，而且抛得很有章法。先是小单试水，再用算法触发程序化卖单，最后借势压盘。这一套连招，专业机构都得反应三分钟，你们老板的手下，反应太慢了。”
墨镜男挂掉电话，狠狠盯了老夫子一眼：“你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老夫子摇头，“我只是比你们早看到了数据。”
“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是大番薯的朋友。”老夫子拍了拍身边胖子的肩膀，“他不想卖，所以就不卖。就这么简单。”
两名代理人互看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商务车，车门一关，迅速驶离。
现场安静下来。
大番薯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点下去了。”
“你差点就点了。”老夫子看着他，“下次记住，越是高价诱惑，越要冷静。真正想赚钱的人，不会急着付溢价。”
“可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跌？”大番薯还是不解，“万一没跌呢？他们真把钱打过来，咱们岂不是错过机会？”
“因为他们太着急。”老夫子调出金手指界面，刷新持股监控图，“正常收股是慢慢吃进，避免惊动市场。但他们一上来就加价百分之十五，说明背后有人催。催得越狠，动作就越变形。这种人，最容易被反向钓鱼。”
大番薯盯着那张图看。蓝线继续向前延伸，已经覆盖六个目标账户。
“还差一个。”他说。
“最后一个最难搞。”老夫子说，“持股0.9%，是公司早期保洁阿姨的儿子，当年分了原始股，后来出国定居，十几年没动静。最近才登录账户，说明他在关注。”
“这种人肯卖吗？”
“要看理由。”老夫子点开一条加密消息，“我已经让朋友去联系他，就说公司准备回购旧股，统一处理历史遗留问题。他要是信了，就会主动报价。”
“要是不信呢？”
“那就让他亲眼看到别人卖了赚到钱。”老夫子冷笑，“人性就是这样，不怕你不卖，就怕你不知道别人卖了。”
大番薯咧嘴笑了：“你真是……太会算了。”
“我不算。”老夫子把手机放回口袋，“我只是知道，人在贪心的时候，耳朵是聋的，眼睛是瞎的。只要我们不出错，他们迟早踩坑。”
远处交易所的大屏仍在闪烁，股价持续低迷。几辆网约车停在路边，司机们低头刷手机，没人注意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无声的交锋。
大番薯搓了搓脸：“接下来怎么办？”
“等。”老夫子靠在电线杆上，“等他们再来。等更多人开始抛。等那个唯一还没动的人，终于忍不住上线。”
“你觉得张明还会派人来？”
“肯定会。”老夫子望着夜空，“他现在就像赌桌上输红眼的人，手里筹码不多了，但还想翻本。越这样，越容易露破绽。”
大番薯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说的那个技术部漏洞……真有这事？”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假的。”
“那你刚才怎么说……”
“我说‘收到通知’了吗？”老夫子反问，“我没说哪来的通知。”
大番薯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你……你是骗他们的？”
“一点点。”老夫子笑了笑，“但他们信了，就够了。”
大番薯呆了几秒，忽然也笑了：“你这招太损了……不过我喜欢。”
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再说话。
城市夜晚的风穿过街道，吹动了路边一张废弃的传单。
老夫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显示一条新消息：【目标账户已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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