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肩扛起那口滚烫的青铜鼎,灼人的热浪从鼎身传来,几乎要将我的皮肉烙熟。
身后,清修观的药材库在赵铁锤埋下的炸药中轰然爆开,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整座山头,浓稠的黑烟如巨兽般扑向夜空,连清冷的月光都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山路崎岖,鼎的重量压得我肩胛骨咯咯作响,伤口崩裂,温热的血顺着粗布衣衫渗出,黏腻而冰冷。
刚到山口,一道瘦削的身影已在阴影中静候多时,是韩九娘。
她看着我肩上狰狞的伤口和那口扭曲变形的鼎,一句话也没问,只是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长条物,默默递了过来。
我伸手接过,入手沉重,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解开油布,里面躺着的是第四根鼓槌。
它通体苍白,不似金石,更像是一截被打磨光滑的人骨,槌身上用古老的篆文刻着一个血红的“殉”字。
这便是九槌之中,由历代牺牲者之痛、不屈之念凝结而成的“殉”字骨槌。
我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槌身,一股冰冷的洪流便冲入脑海。
无数破碎的画面、临终前的嘶吼在我意识中炸开:“杀了他们!”“我的孩子……”“别让他们得逞!”“站起来!不要跪!”……那不是幻觉,是千万亡魂最后的呐喊与托付。
我猛地握紧骨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手中握着的,不再仅仅是一件武器,而是集万千冤魂意志于一身的审判权柄。
我们没有片刻停留,连夜将这口罪证之鼎运到了山下最近的一座村庄。
这里的村民,都曾被日军强征去清修观,日复一日地朝那个人皮怪物跪拜。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刺耳的集合哨声便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日军士兵端着枪,像驱赶牲口一样将睡眼惺忪的百姓全部赶到村口的空地上,声称要让他们继续“聆听神谕”。
然而,当村民们抬起头时,却全都愣住了。
往日空无一人的高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赤着双脚,身穿一件破旧的粗布长袍,身形算不上魁梧,却如一杆标枪般挺立。
在他脚边,立着一口被大火烧得焦黑变形的青铜鼎,鼎中盛着半满的浑水,水上漂着一张被泡得发白、边缘焦黑的人皮面具——正是那伪道士日日戴在脸上的东西。
我迎着数百道惊疑、恐惧、麻木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第一声呐喊:“乡亲们!你们每天跪拜、祈求保佑的‘活神仙’,你们以为能带来祥瑞的‘清修真人’,不过是个用我们中国人的血肉、中国人的经络、中国人的脸皮缝合起来的怪物!”
我的声音如平地惊雷,在死寂的村口炸响。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惊得呆住了。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颤抖着,一步步挪到台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鼎里那张面具。
她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突然,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儿啊!那是我儿子的脸……他们说送你去山上当道士,是享福……原来是拿你去喂了鬼啊!”
这一声哭喊,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所有人的麻木。
人群骚动起来,恐惧与愤怒在他们眼中交织。
我高高举起手中的“殉”字骨槌,用尽全力,重重砸向脚下的石台。
预想中的巨响并未传来,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仿佛敲在了一面无形的巨鼓上。
但在那一瞬间,台下所有被迫跪拜过那伪道士的村民,他们脚下被晨曦拉长的影子,竟像有了生命一般,齐刷刷地从弯曲的姿态猛然站得笔直!
我趁势咬破指尖,以血为墨,俯身在身前的石板上,一笔一划写下八个大字:“真道在人,不在皮相!”
字成的刹那,我胸口的乾坤玉佩猛地一震,发出一阵温热。
它不再是被动地守护我,而是主动引动了四周数百名村民心底被压抑了太久、此刻终于被点燃的那一丝“不跪”之念。
那一道道微弱却坚决的意念,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暖流,顺着我脚下的大地,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身体。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的张家人,我成了这片土地上万千不屈意志的传声筒,成了他们愤怒的化身!
当晚,日军高层彻底震怒,一份“格杀邪道妖人张九罪”的密令迅速下达。
一支装备精良的特战队,趁着夜色悄然潜入村庄,试图将我这个“心腹大患”扼杀在摇篮里。
但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不是一个孤身道人,而是一整个村庄的怒火。
早已埋伏在各家屋檐下的“响鼓队”——一群半大的孩子们,在赵铁锤的指挥下,用清脆的童声齐声唱起了那首古老的童谣:“小鼓咚咚响,打得鬼子叫爹娘……”
单纯的歌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音波顺着村中特有的瓦片结构层层共振、放大,形成了一种能扰乱心智的诡异声场。
那些久经训练的特战队员瞬间头痛欲裂,眼前幻觉丛生,竟将自己的同伴错认成了手持拂尘的“黑影道士”,毫不犹豫地相互开火射击。
混乱中,赵铁锤如猛虎下山,趁机从对方指挥官身上夺下了一份用油布包裹的加密地图。
我们退回屋内,展开地图,上面的标记让我们瞬间屏住了呼吸——那赫然是“第七、八、九槌封存点”的准确位置!
第七槌,藏于长城烽燧;第八槌,藏于黄河古渡;第九槌,沉于泰山石敢当之下!
看着这三个地点,我浑身一震,终于彻底明白了爷爷临终前那句“九槌非器,乃碑”的真正含义。
它们从来都不是什么法器,它们是中华民族的脊梁在最惨痛的断裂处,由无数义士的血与魂凝结成的执念结晶!
是三座顶天立地的无形丰碑!
我将地图凑到油灯前,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将其化为一捧灰烬。
我走到门外,将手心里的灰烬迎风扬起,看着它们飘向北方,轻声说道:“你们藏得再深,也挡不住活人要站起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关东军总部地宫深处。
那具被供奉着的、由无数经络缝合而成的伪道人身躯,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了手。
在周围几个日本军官惊骇的目光中,他用两根手指硬生生插进自己的左眼眶,一把捏碎了那颗冰冷的眼球。
鲜血与混浊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流下,他却从中抠出了一枚被血浸透的玉片。
他将玉片凑到仅剩的右眼前,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原来……你走的是这条路。”
话音刚落,地宫最深处,第六块沉寂已久的玉佩碎片开始剧烈震动,光滑的玉佩表面,缓缓浮现出一行血色小字——
殉道者,归位。
火盆中,地图的灰烬尚未散尽,我掌心忽感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痛——胸口那枚乾坤玉佩,正隔着衣衫,剧烈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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