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将那沉重的第七槌递给了身旁的韩九娘。
她下意识地接住,手臂猛地一沉,脸上满是错愕:“你不立刻炼化它?这可是祖师爷留下的法器!”
我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远处被炮楼灯光刺破的夜空,声音有些嘶哑:“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这东西的力量,就像那些百姓在血书上写的‘不跪’二字,真正的力量,不在槌里,也不在字里,而是在握着它、写下字的人心里。”
说着,我从怀中掏出那本从伪观里带回来的信徒名册。
那是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被迫前来参拜的百姓姓名、籍贯,甚至还有他们的手印。
赵铁锤凑过来看了一眼,只一眼,他那双牛眼瞬间就红了,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一把抢过去吼道:“烧了!老子要把这些狗娘养的汉奸全都记下来,一个个宰了!”
“烧了?”我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他无法动弹,“烧了,就等于把这些屈辱也一并烧没了。我们要的不是遗忘,是铭记。”
我从他手中拿回名册,走到我们临时营地——一个破败山神庙的中央,那里有一面还算完整的墙壁。
我拔出随身的短刀,将名册一页页地撕下,用刀尖狠狠地钉在墙上。
每一刀下去,都像是钉进了我的骨头里。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让那些被迫弯下膝盖的人知道,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有人记得他们的屈辱。这面墙,就是我们的功德碑,也是我们的追魂榜!”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赵铁锤沉默了,韩九娘的眼中也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根据师兄留下的记忆碎片,我们没有丝毫耽搁,星夜兼程,直扑长城边上的一处古老烽燧。
这里地势险要,早已被日军改造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哨站,探照灯如同鬼魅的眼睛,将周围的山石照得惨白,炮楼上黑洞洞的枪口,像是随时准备吞噬生命的巨兽。
赵铁锤不愧是行伍出身,他观察片刻,便压低声音制定了计划。
他独自一人摸到哨站的另一侧,用一捆浸了油的干草和几声惟妙惟肖的狼嚎,成功吸引了大部分守军的注意。
枪声和叫骂声在远方响起,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趁此时机,韩九娘领着我来到烽燧背阴处的一片乱石堆。
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一块不起眼的巨石上画下繁复的符文。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地宫的空气阴冷而凝滞,带着千年尘土与不甘怨气的味道。
我们顺着湿滑的石阶向下,最终抵达了一间宽阔的石室。
石室中央,一口黑沉沉的巨大铜钟静静伫立。
它比我想象的还要庞大,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狰狞的抓痕和深深的牙印。
我几乎能想象出当年,那些被困于此、宁死不降的义士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如何用指甲、用牙齿,在这口钟上留下他们最后的咆哮与挣扎。
我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钟身。
就在这时,我胸口的护身玉佩骤然发烫,那八块碎片仿佛活了过来,齐齐震动,发出细微而高亢的嗡鸣,与那口铜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我知道,就是这里了。
只是,那股共鸣之力中,始终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那是属于第九块碎片的空缺。
但我并不急于敲响它。
我从背包里取出一摞厚厚的纸,那是我沿途收集的、各地百姓血书的副本。
我将它们一张张展开,小心翼翼地,一页页地从铜钟底部的缝隙中塞了进去。
那些纸张粗糙,字迹歪斜,有的还带着早已干涸的泪痕与血渍,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最原始、最灼热的愤怒与期盼。
韩九娘看着我的动作,先是疑惑,随即双目圆睁,失声惊道:“你……你要用这万家百姓的‘活人之愿’,来代替祖师爷留下的‘死人之规’?”
我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却坚定:“祖师爷定下规矩,是为了守护。我们守着规矩,也是为了守护。但现在,这片土地上的活人,比任何规矩都重要。这一次,该轮到我们,为他们定一次规矩了。”
子时将至,阴气最盛。
我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全部的法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其注入法器,而是逼至指尖。
指尖皮肤破裂,鲜血涌出,我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巨大的钟面上龙飞凤舞,狂草写下八个大字:“此钟不告天,只问尔心!”
血字落成的刹那,整口铜钟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紧接着,钟的内部,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呐喊,万千冤魂在咆哮,那声音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震得整个地宫都在颤抖。
远处哨塔上,那些日军士兵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声音,纷纷丢下枪,抱着脑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甚至有人控制不住地扣动了扳机,枪声在夜空中胡乱响起。
赵铁锤见状,立刻点燃了信号弹。
一道刺眼的红光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开。
片刻之后,远处的山坡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许多身影。
是附近村落的百姓,他们听到了讯号,自发地赶来了。
他们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座沉默的山峦,注视着烽燧的方向。
人群中,一个老农颤巍巍地从腰间掏出旱烟袋,在脚下的石头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三下。
铛,铛,铛。
三声清响,那是旧时乡间有大事要议时,召集全村人的信号。
所有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我举起了第七槌,正欲倾尽全力挥下。
就在这一瞬间,我胸口玉佩的第六块碎片,那块对应着“眼”的碎片,突然爆发出灼热的刺痛!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在那座伪道观的深处,那具被我们认为是汉奸核心的邪骸,竟然缓缓地抬起手,摘下了自己左眼眶里那枚猩红的血玉片,毫不犹豫地张口吞入腹中!
紧接着,它盘膝而坐,姿势如得道高僧,口中开始诵念起一段我熟悉到骨子里的经文——那竟然是爷爷亲口传授给我的,最正宗、最原始的《玉枢经》!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停顿,都分毫不差!
我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我明白了!
一直以来我都错了!
对方的核心根本不是什么被邪祟附身的汉奸,而是一个潜伏在我爷爷身边多年,盗学了道门真传的日方“求道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等了我很多年的局!
他等的,就是我找到这口钟,用我的血脉和万民之愿激活它,引发这惊天动地的共鸣!
而他,就要借着这股天地之力,完成他那邪恶的“夺道转生”!
几乎就在我醒悟的同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毒而纯粹的念力从远方传来,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与钟内那积攒了千百年的怨念形成了共振……
下一秒,我脚下的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整座烽燧的地基开始剧烈摇晃,一道道狰狞的裂缝以我面前的铜钟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其中最大的一道漆黑裂缝,就从钟底笔直地延伸开来,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九幽地狱的入口。
阴寒刺骨的黑气,正从那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绝望。
而我眼前的幻象中,那个日方“求道者”,就盘坐在那口与此地遥相呼应的铜钟前,嘴角挂着一丝诡异而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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