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闷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我胸口的赤脉中炸开。
剧痛如烙铁烫心,我闷哼一声,背上的韩九娘身体一颤,似乎被我的痛苦惊扰。
“哥……怎么了?”身后传来赵铁锤含混不清的询问,他拖着那头瘸腿老骡,每一步都踩得黄沙飞扬。
我没有回头,只是死死攥着胸前那块滚烫的玉佩。
它在震动,疯狂地、急切地,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搏动。
每一次震颤,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黄河深处传来,顺着那条看不见的线,狠狠地撕扯我的五脏六腑。
这不是警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是召唤。
龙眠将醒,执槌者必须归位。
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戒律,是爷爷从我记事起就念叨了千遍的宿命。
若执槌者失位,黄河下的七根锁龙钉将彻底崩断,封印一破,浊气倒灌,千里化为泽国,万民沦为鱼腹之食。
可我也清楚,归位,不是去力挽狂狂澜,而是去当那块堵住缺口的血肉祭品。
爷爷没来得及烧毁的半封信里,字迹潦草而绝望:“……黄河黑钟,非人力可阻。钟声为引,唤龙亦唤祭……记住,谁应钟声,谁即为祭。”
而我,早在那地底闷响之前,就已经听见了那穿透灵魂的钟鸣。
夜色渐浓,风沙却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我们找到一处早已废弃的渡口,几根朽烂的木桩斜插在干涸的河床上,像一排被遗忘的墓碑。
我将韩九娘轻轻放下,用断浊剑在沙地上划刻起来。
剑尖过处,微光流转,一幅复杂的禹州地脉图很快成型。
图上代表七处锁龙钉的节点,已有三处彻底黯淡,另外三处也如风中残烛,只剩下最东边的河口一线,尚存一丝微弱的光芒。
三天。
最多还有三天。
三日后的子时,若无人以执槌者之血,强行开启那道逆禹闸,浊气就会彻底冲破压制,地底的黑钟将自行鸣响。
届时,不单是黄河泛滥那么简单,那个被镇压了数个朝代的“河伯祸源”,将会被彻底唤醒。
我收回断浊剑,从腰间摸出那截早已磨得光滑的桃木残剑。
这是爷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曾陪我斩过山魈,除过水魅,护着我第一次踏入这滚滚红尘。
如今,它却要陪我去敲响自己的丧钟。
“嘿……嘿嘿……”
不远处的火堆旁,赵铁锤突然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笑。
他坐在那儿,左耳早已凝固的黑血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歪着头,仿佛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影子对话。
我心头一沉,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空白符纸,咬破指尖,迅速画下一道“断念诀”。
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禁魂偏方,能暂时麻痹人的五感六识,隔绝一切外邪侵扰,代价却是施术者七日之内神魂不稳,不得入定。
趁他不备,我闪身到他背后,将那张带着我心头血的符纸,精准地贴在了他的后颈风府穴上。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
赵铁锤猛地一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愕然地回头,伸手摸了摸后颈,随即脸色大变:“你……你想把我甩下?”
我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要活着,把她的命也带回去。”
他死死地盯着我,粗重的呼吸声在风中像破旧的风箱。
良久,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扯下自己军大衣上那枚磨得发亮的铜星肩章,一把塞进我的怀里,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肋骨。
“你要是没回来……”他别过头,声音嘶哑,“这玩意儿,替我烧给桥底下那帮睡着的兄弟。”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将韩九娘安置在一处背风的石穴里。
我用仅剩的精力,以断浊剑为引,在她周围布下了一道残缺的静渊阵,虽不能抵挡强敌,却足以让邪祟之物不敢靠近。
最后,我将断浊剑横放在她身前,剑尖朝外,剑身上铭刻的古老禹纹,在黑暗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微光。
她额上那道帮她闭锁听觉的符箓微微发烫,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似乎在梦中也在与什么东西抗争。
我蹲下身,凝视着她苍白的脸。
我曾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黄河入海,看那传说中的长河落日圆。
“你说过,钥匙不能丢。”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可这一次,我想当那扇门。”
正当我准备起身离开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了我的衣袖。
她没有睁眼,嘴唇却微微开启,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让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说:“别走。”
我终究还是走了。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我已独自走在荒原之上。
我的行囊里没有干粮,没有水,更没有对付邪祟的法器。
只有一口用粗黄麻布紧紧包裹着的榆木棺材,被我牢牢地绑在瘸腿老骡的背上。
那是昨夜,我用身上最后一点银元,跟渡口一个守着祖船的老船工换来的。
棺材很小,长不过五尺,窄得只够一个人蜷缩着躺进去。
赵铁锤以为我疯了,以为我是为韩九娘准备的后路。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去战斗,是去赴约。
那口棺材,是我给自己订的。
风更大了,卷起漫天黄沙,将我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远处的黄河涛声愈发清晰,如万马奔腾,如地龙翻身。
我能感觉到,我胸口那条赤脉的跳动,竟开始与那浩荡的河声,渐渐地,渐渐地,融为同一个频率。
下一刻,我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猛烈一颤。
这震动并非来自远处,而是源自我正下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尽的深渊里,缓缓地,吸了一口长气。
我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向河口的方向。
前路黄沙弥漫,遮天蔽日,可我却觉得,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风沙,里面裹挟着一种粘稠、阴冷、仿佛能渗透进骨头里的潮气,让四周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扭曲和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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