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顺着我们紧握的手臂,直冲我的天灵盖。
我知道,她识海里的那座微型钟楼又响了,每一次钟鸣,都像一头贪婪的凶兽,吞噬着她的一部分过往。
这是在用她的记忆做燃料,用她的神魂做钟摆!
强行敲下去,她会变成一具只会报时的活钟,一个自动为龙喉开门的牺牲品。
可若是停下,这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浊气洪流将瞬间冲垮一切,我们所有人,连同这片土地,都将万劫不复。
我的目光扫过四周,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我的心脏。
赵铁锤在不远处咳着血,骡子焦躁地刨着地,而我能依靠的,还有什么?
视线最终定格在腰间,那截早已断裂的桃木残剑上。
它甚至连一道完整的符都承载不了,可它是我爷爷留给我的第一件法器,是我从一个懵懂少年踏入这生死场后,唯一从未离身的伙伴。
它饮过妖邪的血,也承载过战友临终的托付。
够了!就是它!
我心一横,猛地拔出那截焦黑的残剑,狠狠插进脚下的泥土里!
顾不得多想,我咬破指尖,以心头最精纯的血为引,围绕着我们两人,迅速画出一个看似简陋的圆环。
这不是什么杀伐大阵,而是我从爷爷遗留的孤本里学来的禁术,“忆锁阵”!
此阵不攻敌,不防身,唯一的作用,就是以承载着强烈执念的器物为阵眼,暂时锁住阵中人即将溃散的神魂。
我闭上双眼,左手死死握住启明槌,右手掐诀按在胸口的祖传玉佩上。
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全身,玉佩中封存的祖师感悟如洪钟大吕般在脑中炸响:“器不在全,在诚;阵不在繁,在念。”
就是现在!
我将全部的意念都灌注到那截桃木残剑之中。
刹那间,那截死物般的木头竟微微发烫,剑身上竟模糊地浮现出这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画面:在终南山后山,我笨拙地学着画符,她靠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在上海滩的法租界,我们背靠背抵御着潮水般的邪祟,她的符火照亮了我的半边脸;在北方冰冷的战壕里,我们分食着最后一块干粮,听着远处的炮火,说着不知能否兑现的以后……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段被点燃的记忆,化作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金线,从残剑中延伸出来,温柔地缠绕在韩九娘的周身。
“小兔崽子……你他娘的在干啥?”赵铁锤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拖着半残的身体,艰难地爬了过来。
当他看清我正在做的事情,以及韩九娘身上那越来越浓郁的死气时,这个铁打的汉子浑身一震。
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个被血浸透的烟盒,将里面夹着的、早已泛黄的所有战友照片,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铺在了阵法的边缘。
随即,他竟一把扯下胸前那枚用命换来的军功章,用枪托狠狠砸碎,将那些碎片,连同他无声的泪,一同撒入了阵眼。
一直焦躁不安的骡子,此刻也安静下来,它走到韩九娘身边,用它那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鞋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我看得分明,那些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执念、荣耀与不舍,此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燃料,让那看似随时会熄灭的忆锁阵金光大盛!
时机到了!
我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引爆了口腔。
我将那最后一口精血,如同一颗赤红的子弹,精准地弹入了桃木残剑的根部,用尽全身力气低吼出声:“韩九娘,老子不许你走,这口钟还没敲完!”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截陪伴我多年的桃木残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轰然炸裂!
它没有化为齑粉,而是变成了一片璀璨的光雨,争先恐后地,尽数没入了韩九娘的眉心!
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几乎被墨色完全吞噬的瞳孔,此刻竟恢复了往昔的清明,额头上那枚作为活钟烙印的金色符文,更是前所未有地炽烈夺目。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我们共同握着的启明槌,眼神复杂。
突然,她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抬起另一只手,竟生生扯下自己一缕青丝,闪电般缠绕在槌身之上,随即又咬破手指,在那缕头发上重重一抹,鲜血瞬间浸染。
“现在,它是我们的了。”她的声音不再虚弱,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我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这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使命,不再是天玄门的宿命,而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扛下的劫,共同选择的路!
也就在这一刻,我胸口的玉佩再次浮现出新的字迹,这次不再是古老的感悟,而是清晰的昭示:“双执同槌,门启三分。”
轰隆隆!
河底那扇已经开启了四成的巨门,在我们共同的意志下,再次发出沉重的咆哮,缓缓向内开启。
七成!
巨大的门缝之后,不再是浑浊的河水,而是一条盘旋向下、通往深不见底地渊的青铜阶梯。
我们对视一眼,不再有任何犹豫,一同踏上了阶梯的第一级。
身后,赵铁锤撑起身体,对我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会在这里留守接应。
而那头通人性的骡子,却固执地跟了上来,它的蹄子下,竟然踩着一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旧陶片,上面依稀刻着一个“归”字。
我们沿着阶梯下行了不过十余步,整条悬空的青铜阶梯突然开始剧烈地震颤。
两侧的岩壁上,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在我们面前迅速凝结成了七个扭曲的人影。
他们身披残破的古甲,手持锈迹斑斑的长刀,正是史料中记载的,当年守护这道逆禹闸,却惨遭同门背叛,被活活献祭于此的天玄门先辈!
他们没有攻击,也没有言语,只是用那空洞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启明槌。
一股混杂着无尽怨恨和不甘的威压,几乎让我窒息。
我正要开口解释我们的来意,韩九娘却抢先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
她高高举起那只烙印着金色符文的手臂,将其正对着那七位亡魂,声音清冷而坚定,响彻了整个地渊:“我们替你们的儿子、兄弟、师父……回来收门了。”
话音刚落,那七个怨气冲天的亡魂竟齐齐一震,随后,他们手中的锈刀当啷落地,对着我们缓缓跪倒在地,最终化作了七道纯粹的金光,注入了我们脚下的青铜阶梯。
阶梯瞬间被照亮,前路一片通明。
可就在这最不可思议的时刻,我怀中的玉佩毫无征兆地变得骤然冰冷,仿佛一块万年玄冰。
三个猩红如血的大字,灼痛了我的神识:“假阶,真渊。”
我脚下的石阶,那被先辈英灵照亮的通途,竟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缓缓地,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开始向内收拢。
我瞬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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