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蜈蚣般盘踞在她心口,贯穿了胸膛,即使过了三年,伤口周围的皮肉依旧透着一股死寂的暗红色。
我认得那伤疤,那是三年前在哑泉谷,韩九娘的“破甲锥”留下的杰作,本该要了她的命。
可她不仅活了下来,还将这致命的耻辱,变成了此刻仪式的钥匙。
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砸在地面上残存的阵法线条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滚油落入冰水。
她没有丝毫痛楚,反而露出一抹近乎癫狂的虔诚,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古老韵律的日语低声吟唱:“神が信じられぬのなら、私が神になる。”
既然你们不信神,那我就成为神。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疯了,她彻底疯了!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秽土丹!
传闻中东瀛的禁药,能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强行将肉身化作容纳一切污秽与能量的容器。
她这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承载那个尚未完全成型的“靖魂核心”,强行合二为一,成为所谓的“人间神使”!
一旦成功,她将短暂拥有元婴修士才能匹敌的力量,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能直接扭曲方圆百里内所有生灵的“现实认知”!
她不需要用武力征服,她会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相信,她是唯一的救世主,是神明的化身,而我们,则是亵渎神明的罪人!
“不好!”韩九娘的声音比我的思绪更快,她身形一晃,已出现在神社边缘,单膝跪地,手掌猛地按在地上。
她双目紧闭,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探查着四周的地脉。
几秒钟后,她脸色煞白地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颤抖:“地下的血是热的!九盏灯笼不是简单的阵眼,它们是引血管!”
她指向那些灯笼熄灭的地方,我这才注意到,那里的石板缝隙中,正有丝丝缕缕温热的血液渗出,汇成一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细线,如蛛网般蔓延,最终全部指向了神社正下方的地底!
韩九娘不再犹豫,手中短刀寒光一闪,直接撬开脚下的一块巨大石板。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尸腐气味冲天而起。
石板之下,根本不是什么地基,而是一座由无数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其形状,宛如一个蜷缩在母体中的婴儿!
这就是“人胎祭坛”!
祭坛周围,十二根粗壮的铜柱上,那十二名被俘的士兵依旧被捆绑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我之前的判断错了,千叶并没有取走他们的心脏。
恰恰相反,十二根细如发丝、闪着幽光的阴蚕丝,从他们心口的位置延伸出来,穿过层层白骨,最终汇集在祭坛中央。
祭坛中央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具用某种未知肉块拼接而成的女性肉身模型,五官轮廓,竟与千叶一模一样!
那些阴蚕丝,正深深地扎根在这具肉身的心脏部位,每一次搏动,都将十二名士兵的生命精气与无尽的痛苦,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
替身创造术!
她竟然用自己同胞的血肉与痛苦,来孕育属于她自己的“神格”!
“必须阻止她!”我牙关紧咬,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冲动。
只要我们强行破坏祭坛,阴蚕丝断裂的瞬间,那十二名士兵也会立刻心脉碎裂而亡。
怎么办?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神识沉入胸前的乾坤玉佩,疯狂翻阅着那本《破妄录》。
一页页古老的文字在我脑中流淌,终于,我定格在其中一篇上。
“逆祭承愿”!
以毒攻毒,以阵破阵!
祭坛的核心是执念,千叶用的是同胞的痛苦和她自己成神的执念。
若想破解,就必须找到一股同等重量,甚至更重的民间执念,强行注入祭坛,扰乱其能量流向,让它从内部崩溃!
可在这兵荒马乱的战场上,哪里去找那么沉重的执念?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腰间的行囊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叠用油布包好的信纸。
我的心,猛地一沉。
活着回家。
这是这片土地上,最沉重,也最卑微的愿望。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扯出那叠家书残页。
这些,全都是前线牺牲的弟兄托我带回家的遗信。
有的只写了个开头,有的墨迹被血污浸染,有的甚至来不及写一个字,只在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娃娃笑脸。
它们的主人,再也回不去了。
“韩九娘,护住阵眼!”我低吼一声,取出一个火盆,将那些承载着无尽思念的家书一页页点燃。
火焰升腾,将那些未尽的话语、未完的期盼,尽数化作灰烬。
我转身走向身后的老骡子,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刨着蹄子。
我蹲下身,用短刀小心翼翼地从它那只瘸了的蹄子底部,刮下一些凝固的黑色血块。
这三年来,它驮着我,也驮着无数具冰冷的尸体,踏遍了这片战场。
它的蹄下,浸透了亡魂归乡的记忆。
我将家书的灰烬与骡子蹄底的黑血混合在一起,又从行囊中取出十二段早已准备好的桃木,十指翻飞,迅速刻下十二枚古朴的“归”字签。
“我来点签,你守住她!”我对韩九娘喊道,她重重点头,横刀立马,守在了千叶与祭坛之间,眼神凌厉如刀。
我深吸一口气,手持第一枚归字签,走向祭坛。
关键在于顺序,绝不能错。
我脑中迅速回忆着这十二名士兵的入伍档案,他们的家乡方位,对应着华夏的四方水土之气。
“河北,张大山!”我心中默念,将第一枚沾满灰烬与黑血的木签,稳稳地插入他身侧的白骨缝隙中。
“咴——”
我身后的老骡子,突然扬起脖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仿佛在替那个永远无法再开口的灵魂,喊出他的名字。
“山东,李二狗!”第二签落下。
“山西,王铁柱!”第三签落下。
每一签落下,老骡子的嘶鸣便会响起一次,沉重而悲怆,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千叶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吟唱的速度越来越快,周身散发出的红光也愈发刺眼。
当我拿起第八枚签时,整座人胎祭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堆砌的白骨发出“咔咔”的悲鸣,仿佛不堪重负。
“停下!”千叶猛地回头,双目赤红,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你们这些蝼蚁!根本不懂得伟大牺牲的意义!”
话音未落,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裂痕之下,不再是血肉,而是一张张痛苦扭曲、无声呐喊的人脸,那全都是被她吞噬的、用来献祭的同胞亡魂!
我没有理会她,咬紧牙关,将第八签、第九签……直到第十一签,依次插入对应的位置。
老骡子的嘶鸣也变得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急促。
只剩下最后一签了。
我握着它,走向最后一名士兵。
祭坛的震动已经达到了顶点,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住手!”千叶嘶吼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她身体的龟裂已经无法抑制,无数黑气从裂缝中逸散出来。
我没有丝毫停顿,将最后一枚“归”字签,狠狠地插入了祭坛的最后一个缺口!
“轰——!”
一声巨响,整座祭坛的光芒在瞬间逆转!
原本流向千叶那具肉身模型的磅礴红光,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倒卷而回,化作十二道血色洪流,尽数灌入那十二名士兵的体内!
“呃啊——”
十二名士兵猛然睁开了双眼,眼中不再是迷茫,而是无尽的愤怒与渴望。
他们挣断了身上的阴蚕丝,仰天齐声怒吼,那声音汇成一股,撼天动地:
“老子要回家!”
噗通一声,千叶跪倒在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正在寸寸崩解的手掌,化作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她眼中的疯狂与野望尽数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迷茫与不甘,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瘸腿的畜生,它走过的路,能比我穷尽一生所追求的……更远?”
一滴冰冷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
老骡子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它没有攻击,只是低下头,用它粗糙的脸颊,轻轻蹭了蹭那滴即将坠落的眼泪。
然后,它转过身,面对着神社外那无尽的黑暗。
它抬起前蹄,猛地跺下。
嗒嗒。
嗒、嗒、嗒。
沉重而富有节奏的蹄铁敲击着石板,不是逃跑,不是踱步,而是一个完整、清晰、震撼人心的……冲锋节拍。
那声音仿佛拥有某种魔力,穿透了地面,传入了大地深处。
远处的山巅之上,一道刚刚被神影撕开的裂缝旁,一道崭新的、更加深邃的黑暗,正在无声地撕开夜幕。
紧接着,我脚下的大地,传来了一丝轻微,却源自地心深处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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