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四章：十日倒计时（上）
医疗区特有的混合气味——血腥、草药、消毒水和兽类的腥臊——再次将林狩淹没。他几乎是撞开厚重的岩门冲进来的，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被锈爪濒死的恐慌暂时压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惨白的源能灯光下，锈爪巨大的身躯正在金属支架床上剧烈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支架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它后腿和侧腹那恐怖的腐蚀伤口边缘，原本死寂的灰白色区域，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大腿根部蔓延，伤口深处渗出不再是浑浊的脓血，而是带着诡异深紫色荧光、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粘稠液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如同强酸混合了腐肉的恶臭，比之前浓烈了数倍！
锈爪的头颅痛苦地甩动着，猩红的眼睛完全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濒死的疯狂和剧痛折磨下的混沌。它的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嘶哑呜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巨大的身体因为高烧而散发着惊人的热度。
女医护和她的学徒正手忙脚乱。学徒死死按住锈爪抽搐最剧烈的腰部，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女医护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闪烁着急促的红光，正对着伤口深处扫描。她手中拿着一支特制的、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金属注射器，针头闪烁着寒光，里面是粘稠如墨的黑色液体——强效坏死抑制剂和镇定剂的混合体。
“按住它！快！”女医护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准锈爪抽搐间隙一个微小的停滞，手中的注射器如同毒蛇般猛地刺下！
嗤！
粗大的针头狠狠扎进伤口上方、靠近大腿根部还未被深紫荧光完全侵蚀的肌肉里！
“嗷——！！！”锈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几乎不似犬类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巨大的力量差点将按住它的学徒掀飞！伤口处喷溅出更多深紫色的荧光液体！
墨黑色的药液被强行推入。几秒钟后，锈爪剧烈抽搐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瘫软下去，只剩下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口中的呜咽变成了几乎听不见的、濒死的呻吟。伤口边缘那疯狂蔓延的深紫色荧光似乎被强行遏制住了，但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肌肉深处，如同跗骨之蛆。
“不行了……”女医护拔掉注射器，看着针管里残留的、已经被染上丝丝缕缕深紫色的药液，机械义眼红光闪烁的频率慢了下来，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无力，“抑制剂只能暂时压制，最多延缓十二个小时。这酸液……和它的源能核心产生了某种变异融合，正在疯狂侵蚀它的生机。普通的截肢……已经没用了。除非能把整条后腿连带相连的盆骨区域一起切除……”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机械义眼，看向门口扶着岩壁、几乎站立不稳的林狩，声音冰冷而残酷：“那样的大手术，它现在这种状态，撑过去的概率……不到一成。而且，就算活下来，也彻底废了。”
盆骨切除？彻底废了？
不到一成的存活率？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锥，狠狠凿在林狩的心上。他扶着冰冷的岩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汗水混合着药液残留的苦味，顺着额角滑落。
“翡翠髓心……共生王莲……”林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
女医护摇了摇头，机械义眼红光黯淡：“来不及了。翡翠深渊核心区，就算你完好无损，没个十天半月也休想深入，更别提找到那两种传说中的东西。十二个小时……它最多只有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林狩淹没。他看着支架床上气息奄奄、身体依旧因为高烧而微微颤抖的锈爪，看着那狰狞伤口深处蠕动的深紫色荧光，看着女医护和学徒脸上沉重的表情……十天倒计时的巨大压力，右臂的麻木剧痛，身体的虚弱，此刻全部化作了对锈爪命运的无力感，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他沉默地挪到锈爪的支架床边，伸出还能动的左手，轻轻放在锈爪滚烫的、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上。掌心传来它微弱的、滚烫的呼吸和生命即将燃尽的悸动。
“呜……”铁脊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它拖着虚弱的身体，挣扎着爬过来，巨大的头颅凑到锈爪身边，伸出粗糙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锈爪脖颈处未被伤口波及的皮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悲伤和安抚的呜咽。它肩胛处的伤口因为动作而崩裂，渗出暗红的血渍，但它毫不在意。其他几只轻伤的铁脊犬也围拢过来，发出阵阵哀鸣。
犬群的悲鸣在死寂的医疗区里回荡，更添绝望。
林狩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绝望没有用。他需要冷静，需要抓住任何一丝可能。
他缓缓将意识沉入体内，艰难地运转起《戍土引》。干涸的经脉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次源能流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进展缓慢。然而，这一次，他运转功法的目标并非单纯的恢复，而是更加专注地去感知，去捕捉——捕捉经脉深处，那几缕顽固的、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灼热气息，那暗红结晶残留的异种能量！
意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灼热的气息。它们如同活物般蛰伏着，排斥着《戍土引》的土属性源能，却又隐隐散发着一种……渴望？对什么的渴望？
嗡……
就在林狩的意识尝试触碰其中一缕灼热气息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感，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陡然从他意识深处荡漾开来！
不是来自体外！而是……来自他自身！
是另一块被他藏在医疗区石床隐秘夹层中、人头大小的暗红结晶！它似乎感受到了林狩意识的主动探询，隔着岩石和空间，竟传递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灼热呼应！
这股呼应感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活性？仿佛那结晶并非死物，其内部蕴含着某种沉睡的、狂暴的生命力！
这股呼应感顺着那无形的精神联系，直接传递到林狩感知到的、经脉深处的异种能量上！
噗！
林狩猛地睁开眼，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喷出一口血！强行中断了感知。
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悸动！
那结晶……在呼应他！或者说，在呼应他体内残留的、属于它的力量！并且，这种呼应，似乎能引动结晶内部某种更深层次的、狂暴的生命能量？！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狩的脑海！
如果……如果他能引导这股狂暴的生命能量……不是用于破坏，而是……用于刺激再生？！
锈爪的伤口，是被虫后酸液腐蚀后，源能核心与之产生恶性变异融合导致的生机断绝。普通的药物和再生仪已经无效。唯一能救它的，是更庞大、更纯粹、足以强行逆转这种恶性融合的磅礴生命力！
暗红结晶内部蕴含的那种狂暴的、如同地火奔涌般的能量……是否具备这种可能？！
这个念头让林狩的心脏狂跳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惧和不确定性。那是未知的、狂暴的能量！连他自己引导一丝共鸣都差点被反噬重伤！用来刺激锈爪濒死的身体？一个控制不好，不是救命，而是瞬间将其化为飞灰！
而且，如何引导？如何控制？如何将这股狂暴的能量转化为温和的生命力？
就在林狩心念电转，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冲击得心神激荡之际，医疗区厚重的岩门再次被推开。
雷恩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他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金属小盒，目光扫过医疗区内的惨状，尤其是在濒死的锈爪和脸色变幻不定的林狩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深深锁起。
“林狩。”雷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张岳没走。”
林狩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冰冷。
“他带着人，堵在兽栏通往外界的几个主要出口。”雷恩走到林狩面前，将那个金属小盒递给他，“这是老烟斗让我带给你的东西。他说，‘渊口之牙’的主体枪管和核心枪机已经粗锻完成，淬火定型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寒潭水’，只有兽栏后山禁地里的寒潭才有。他让你自己想办法去弄一小瓶，越快越好。这是装水的寒玉瓶。”
林狩接过那触手冰凉、内部似乎有氤氲寒气流动的玉瓶，入手沉甸甸的。
“另外……”雷恩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警告，“黑石集团的人动作很快。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风声，盯上了你带回来的那些红色晶石。张岳在外面叫嚣，说那些石头是黑石集团在矿坑深处遗失的重要战略物资，是你杀人夺宝！要求兽栏立刻交出你和所有‘赃物’！”
雷恩看着林狩，眼神复杂：“协会的压力很大。十天……现在可能连十天都未必有了。张岳在等，等兽栏顶不住压力，或者……等你伤势彻底爆发，或者……你这几条狗撑不住的时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气息奄奄的锈爪身上，又看了看林狩包裹着蓝色凝胶、寒气已经隐隐开始减弱的右臂，声音低沉而肃杀：
“时间……不站在你这边了，小子。”
雷恩的话如同最后的丧钟，在弥漫着绝望和药味的医疗区里回荡。十日倒计时，骤然加速！锈爪的生命沙漏飞速流逝，黑石集团的獠牙在兽栏外磨砺，而唯一的武器和渺茫的希望，却需要深入兽栏禁地的寒潭！
林狩握着那冰冷的寒玉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濒死的锈爪，扫过气息虚弱的铁脊，最后落在自己那麻木沉重的右臂上。
一丝近乎偏执的疯狂，在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底，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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