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往食盒里塞第三块桂花糕时，阿阮终于忍不住拽她的袖摆：“小姐，您这哪是去赔罪，分明是给长公主府送点心铺子！”
“你懂什么。” 苏晚卿拍掉她的手，往糕点上撒了把防潮的茉莉花瓣，“对付老狐狸，就得用甜香糊住她的鼻子。” 她掂了掂食盒，突然压低声音，“萧景行的密道图纸你藏好了？”
阿阮往发髻里摸了摸，露出半截卷成细筒的羊皮纸：“藏着呢，比您的小金库还严实。”
马车刚停在长公主府朱漆门前，苏晚卿就听见门内传来茶杯碎裂的脆响。她拎着食盒笑眯眯往里走，正撞见长公主的侍女跪了一地，那位金枝玉叶正对着棋盘发脾气，黑白子撒得满地都是。
“哟，长公主这是在下‘天女散花棋’？” 苏晚卿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故意踢到颗滚到脚边的黑子，“看来臣妇来得不是时候。”
长公主抬眼时，眼角的细纹里还凝着怒意，看见食盒里的桂花糕却松了三分脸色：“你倒会讨巧。” 她捻起块糕点往嘴里送，突然停在半空，“这花瓣是西域的醉蝶花？”
苏晚卿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得更甜：“公主好眼力，这是萧景行从西域商队弄来的稀罕物，说配桂花糕最解腻。” 她往墙上的《百鸟朝凤图》瞟去，“上次来没细看，公主府的画倒是比侯府的有趣多了。”
长公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冷笑：“你是想看偏厅那幅仕女图吧？” 她放下糕点擦了擦手指，“听说你前几日在破庙得了半块玉佩？”
苏晚卿的指尖在食盒边缘掐出红印，脸上却堆着茫然：“公主说笑了，臣妇哪有那福气。倒是前几日整理嫁妆，翻出支玉簪，上面的花纹跟您这棋盘上的云纹有些像呢。”
这话像是戳中了什么机关，长公主突然起身：“既然喜欢看画，我带你去偏厅瞧瞧新得的古画。” 她走在前面，裙裾扫过棋盘时，竟把颗白子踢到了苏晚卿脚边。
偏厅的檀香比上次更浓，那幅仕女图依旧挂在正中。苏晚卿盯着画中人的眉眼，突然发现画中女子耳后有颗胭脂痣，跟自己娘的旧画像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这画里的姑娘瞧着面善。” 苏晚卿故意往画框边凑了凑，指尖假装拂去灰尘，实则在木框接缝处摸了摸 —— 果然有处凹槽，大小正好能塞进半块玉佩。
长公主坐在茶案后煮水，银壶咕嘟的声响里掺着她的话：“你娘当年也爱画仕女图，可惜……” 她突然抬眼，“你手腕上的胎记，倒跟画里姑娘的胭脂痣有些像。”
苏晚卿的手顿在画框上，借着转身的动作按下凹槽。只听轻微的咔嗒声，画框竟往外滑出半寸，露出后面的暗格。她心跳得像擂鼓，指尖刚碰到暗格里的硬物，就听见长公主慢悠悠地说：“听说沈砚快从边关回来了？”
“是啊，” 苏晚卿摸出那半块玉佩往袖袋里塞，绸布摩擦的窸窣声被她用咳嗽盖住，“他还说要给公主带些边关的沙枣呢。” 她转身时，正撞见长公主站在身后，手里的银壶悬在半空，热水在壶口凝成细珠。
“这画挂歪了。” 长公主伸手推了推画框，暗格瞬间合拢。她的指甲涂着凤仙花汁，划过画中人的脸颊时，突然问，“你说，要是画里人活过来，会不会认得出自己的亲人？”
苏晚卿的袖袋里，两块玉佩像是生了磁石，隔着布料隐隐发烫。她想起萧景行说的并蒂莲纹样，突然笑道：“亲人哪用认，血脉连着呢。就像公主和七皇子，隔着十条街都能闻出是一家人。”
长公主的银壶 “咚” 地砸在茶案上，热水溅到苏晚卿的裙角。她却像没看见似的，拎起食盒：“时辰不早了，臣妇该回府了。这桂花糕您爱吃，改日再给您送些来。”
走到门口时，苏晚卿故意脚下一崴，食盒里的茉莉花瓣撒了满地。在侍女们慌忙收拾时，她瞥见长公主正对着那幅画出神，手指在画框上轻轻敲着，节奏竟跟沈砚书房密室的机关暗码一模一样。
马车刚驶离长公主府，苏晚卿就把两块玉佩掏出来拼在一起。月光透过车帘照在上面，西域文字突然连成一串 ——“血月当空，圣女现形”。
“小姐，这是啥意思？” 阿阮凑过来看，突然指着玉佩边缘的缺口，“这形状，倒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苏晚卿摩挲着断裂处的毛刺，突然想起张嬷嬷昨天给她送的安神汤里，竟飘着片血月教特有的曼陀罗花瓣。她把玉佩揣回怀里，笑道：“意思就是，咱们得给侯府的渔网再补几针了。”
马车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四响，已是四更天。苏晚卿掀起车帘，看见长公主府的灯笼在夜色里晃成模糊的光点，突然觉得那座府邸像只蛰伏的巨兽，正等着中秋宫宴那天，张开布满獠牙的嘴。
“阿阮，” 她突然说，“回去把沈砚那把刻着‘护卿’的短刀找出来，我得磨磨快。”
袖袋里的玉佩还在发烫，像是在提醒她，这场看似平静的探访，不过是中秋风雨前的第一道闪电。而那幅藏着秘密的仕女图，不过是长公主布下的棋局里，最不起眼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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