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月亮门还在晃悠，沈砚拽着苏晚卿冲进书房时，她发髻上的玉簪都快颠掉了。我说沈大世子， 苏晚卿扒着门框喘粗气，咱能学学萧景行那慢悠悠的调调吗？每次都跟被狗追似的 ——
话音未落，沈砚突然从书架后拖出个樟木箱，铜锁上的绿锈蹭了他满手。别喘了， 他甩给她块帕子，来拆盲盒。
箱子盖掀开的瞬间，苏晚卿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檀香呛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叠锦盒，最上面那只描金漆盒里，静静躺着块玉佩 —— 图腾纹路与长公主府那半枚合契佩严丝合缝，只是背面多了行极小的字：月照玲珑局。
这不是你娘的遗物？ 苏晚卿捏着玉佩翻来覆去看，怎么跟幽冥阁的令牌一个款？难道你家祖传通敌？
沈砚没理她的调侃，手指在箱底摸索片刻，抽出本蓝布封皮的册子。封面上没有字，只有用烧红的烙铁烫出的月牙印，翻开内页，墨迹竟泛着银光，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加密日记？ 苏晚卿凑过去，看见纸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简笔画：三个小人影围着轮弯月，最左边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姑娘，手里举着支玉簪，样式与她头上那支分毫不差。这不是我上次梦见的场景吗？ 她突然按住沈砚的手，你娘见过我娘？
沈砚的指尖在画上人影处顿了顿，突然把册子倒过来。银墨在烛光下重组，竟显出行小字：星字辈有内鬼，月部当心。
星字辈？ 苏晚卿想起那个假舞姬说自己是玲珑局
字辈探子，你娘当年在玲珑局当卧底？
樟木箱底层突然传来
声，沈砚伸手摸出个黑檀木匣，打开的瞬间，苏晚卿闻到股熟悉的苦杏仁味 —— 与她母亲临终前吐出的毒血气味如出一辙。匣子里垫着张泛黄的药方，最末味药被圈了红圈：西域断肠草，三钱。
这是... 苏晚卿的指尖开始发颤，我娘的死因。
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手背上。他虎口处有道浅疤，形状竟与药方上的红圈重合。我五岁那年， 他声音压得极低，看见个穿绿裙的女人给娘喂药，娘打翻药碗时，指甲在她手背上划了道这样的疤。
窗外突然刮过阵妖风，烛火
地灭了。黑暗中，苏晚卿摸到日记最后页夹着的半片绢纸，上面用胭脂写着行字：首领善仿声，常作老妪语。
变声！ 她突然想起那个短指太监的尖细嗓音，你娘说的首领，就是幽冥阁阁主！
沈砚摸到火折子点亮，烛光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小时候府里有个张嬷嬷，总爱捏着嗓子学老神仙说话， 他突然笑了声，笑声里带着点自嘲，我还缠着她要糖吃，现在想想，她擦桌子时总用左手，小指好像是... 缺了截。
苏晚卿突然抓起那枚图腾玉佩，玉面冰凉硌手。那个短指太监说阁主有请， 她突然反应过来，他腰间的玉佩，半边是合契佩，半边是我娘的玉簪纹 ——
所以阁主既是西域王室的人，又跟玲珑局有关。 沈砚接话时，指节捏得发白，而且认识我娘，还知道你娘的玉簪。
书房门被风撞得吱呀响，苏晚卿瞥见沈砚母亲的牌位在供桌上晃了晃。牌位底座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扭曲，竟与药方上的断肠草图案渐渐重合。
你说， 她突然扯了扯沈砚的衣袖，你娘当年是不是故意让你看见那个绿裙女人？她知道自己会被毒死，特意给你留了线索？
沈砚没回答，却从箱底翻出件婴儿襁褓，上面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这是我满月时，娘亲手绣的。 他指尖拂过兔耳朵，针脚跟你玉簪上的花纹一样，都是三股线绞着绣。
苏晚卿突然想起阿阮说过，她娘的陪嫁丫鬟最擅长这种西域绣法。你娘也是玲珑局的人？ 她抓起襁褓翻到背面，看见衣角绣着个极小的
字，她是月部的！
窗外的梆子敲了四下，四更天的风裹着雨星砸在窗纸上。沈砚突然起身将所有东西塞回樟木箱，铜锁扣上的瞬间，苏晚卿听见他喉咙里滚出句极轻的话：我娘说，等我能认出她的笔迹，就把所有事都告诉我。
那现在呢？ 她跟着他往内室走，看见他从床板下抽出把短刀，刀鞘上的月牙纹正对着箱上的烙印。
现在， 沈砚把刀塞进她手里，自己抄起柄长剑，该去会会那位会变声的阁主了。
苏晚卿摸着冰凉的刀鞘，突然笑出声：我说沈砚，你家这传家宝跟拆盲盒似的，拆开一层还有一层，就不怕哪天拆出个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沈砚正往剑穗上系玉佩，闻言手一抖，玉佩
砸在地上。两人同时弯腰去捡，额头撞在一处，苏晚卿捂着额角瞪他：你故意的！
是故意的。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廓，免得你总惦记钻狗洞，忘了自己现在是侯府少奶奶。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芭蕉叶上沙沙响。苏晚卿摸着发烫的额头，看着沈砚将那枚合契佩系在剑上，突然觉得这场面比萧景行的话本还热闹 ——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给沈砚喂糖吃的张嬷嬷，或许就是追杀他娘的凶手；而她娘留的玉簪，竟成了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更夫的梆子声混着远处的更漏传来，苏晚卿突然想起那假舞姬裙摆上的字：月升星落时，兵符自会圆。她抬头望向窗外，乌云正慢慢啃食着月亮，像谁在一口口吞咽着真相。
走吧。 沈砚推开门，雨丝扑面而来，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苏晚卿握紧手里的短刀，看见他剑上的玉佩在雨里闪着光，一半是月，一半是星。
或许今夜的月亮，真能照进那些被掩埋了十几年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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