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陆云瑶推着自行车刚走出校门,就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
“陆……陆老师。”
陆云瑶回头,是班上那个总是安安静静、梳着娃娃头的小姑娘刘玉芬。她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小脸微微发白,似乎有些紧张。
“玉芬?怎么了?还没回家?”陆云瑶蹲下身,温和地问。
刘玉芬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声说:“老师……我……我阿妈说,想请您……去我家坐坐……喝口水……”
她越说声音越小,似乎很不好意思。
陆云瑶有些意外,随即了然。这大概是孩子家长想表达谢意,或者想了解孩子情况。她笑着摸摸刘玉芬的头:“好啊,谢谢你阿妈。你家住哪儿?老师骑车带你过去?”
刘玉芬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指了指家属院深处靠海边的一排平房。
陆云瑶让刘玉芬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叮嘱她抱紧自己,然后稳稳地骑了过去。刘玉芬的家是排头的一间,小小的院子收拾得很干净。
刚停好车,一个围着围裙、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愁苦的年轻妇人就迎了出来,看到陆云瑶,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陆老师来了?快……快请进!地方小,您别嫌弃。” 她就是刘玉芬的母亲,王秀兰。
屋里陈设简单却整洁。王秀兰手忙脚乱地要给陆云瑶倒水,被陆云瑶拦住了:“王姐,别忙了,我不渴。玉芬在学校很乖,学习也认真,您找我来是?”
王秀兰搓着手,眼圈微微泛红:“陆老师,真不好意思麻烦您……我……我就是想谢谢您。玉芬这孩子,性子闷,胆子小,以前在学校总是不声不响的,回来也问不出啥。可这两天,她一回来就跟我说陆老师教唱歌了,可好听了,还说老师夸她了……我听着,心里头……高兴。”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就是想当面谢谢您,让孩子……开心了。”
陆云瑶心头一软,拉过旁边安静站着的刘玉芬,柔声道:“玉芬是个很认真的好孩子,心思也细。王姐您别担心,孩子慢慢来,在学校有我看着呢。”
“谢谢您,陆老师!”王秀兰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袋,硬塞到陆云瑶手里,“家里没啥好东西,这是……这是我娘家那边带来的,一点自家炒的南瓜子,您……您别嫌弃。”
布袋里是炒得喷香饱满的南瓜子,带着农家特有的朴实香气。
陆云瑶看着王秀兰真诚又窘迫的眼神,知道推辞反而让她不安,便笑着收下:“谢谢王姐,这南瓜子闻着就香,我可爱吃了!”
又聊了几句玉芬的情况,陆云瑶才起身告辞。王秀兰拉着女儿一直送到院门口,连连道谢。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海面染成一片金红。陆云瑶骑着车,晚风拂面,手里攥着那袋沉甸甸的南瓜子,心里也沉甸甸的,装满了感动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推开自家小院门,顾辰翊已经回来了。
厨房的灯光暖暖地透出来,带着诱人的香气。她直接走向厨房门口,只见顾辰翊正背对着她在灶台前忙碌。
他只穿着背心,手臂肌肉随着切菜、翻炒的动作贲张起伏,锅铲在他手中翻飞,灶火映着他专注的侧脸,同样充满了一种力量与生活气息交织的美感。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身,顺手抹了把额角被热气蒸出的细汗,看向陆云瑶:“回来了?今天怎么样?”
陆云瑶停好车,献宝似的举起那袋南瓜子:“看!学生家长送的,自家炒的南瓜子!”
顾辰翊走过来,接过袋子闻了闻:“嗯,挺香。” 他目光落在陆云瑶脸上,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尚未完全散去的动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陆云瑶靠在小永久上,把刘玉芬妈妈请她去家里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讲了王秀兰的感激和孩子微小的变化。
“……你知道吗,顾辰翊,”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感慨,“那一小袋南瓜子,可能不值什么钱,但我觉得……比什么都重。当老师,原来不只是教几个字,唱几首歌。能让一个胆小的孩子露出笑容,能让一个担忧的母亲感到安心……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满足和温柔的光彩,眼神清澈而明亮,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子。
顾辰翊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目光始终锁在她脸上。他见过她在捉弄坏人时狡黠得意的笑,见过她赶海时新奇兴奋的笑,也见过她收到礼物时羞涩又欢喜的笑。
但此刻的笑容,是不同的。
那是一种扎根于付出与收获、连接着他人生命、带着沉甸甸责任与成就感的笑容。它让她的眉眼更加舒展,眼神更加温润坚定,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令人心折的光彩。
这种光彩,比他见过的任何宝石都要璀璨,比任何勋章都更值得珍藏。
他放下斧头,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大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动作珍重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比温柔、无比虔诚的吻。这个吻里,没有昨夜的灼热情欲,只有满满的、深沉的理解、欣赏与无言的骄傲。
“嗯,”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海风般的熨帖,“我的瑶瑶,是最好的陆老师。”
他直起身,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她的倒影和毫不掩饰的赞赏:“累了吧?想吃什么?今晚的‘小灶’,顾营长亲自给你开。” 他故意用了她昨天的话,眼底带着笑意。
陆云瑶心头暖意融融,那点疲惫仿佛被他的眼神和话语瞬间驱散。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容灿烂:“想吃你做的疙瘩汤!热乎乎的!”
“好。”顾辰翊应得干脆,牵起她的手,“先洗手。南瓜子给我,晚上给你炒香了当零嘴。”
小小的厨房里,再次亮起温暖的灯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海浪的低吟交织成最动人的乐章。炉灶上,面疙瘩在翻滚的汤汁里沉浮,散发出诱人的面香。
陆云瑶坐在小凳上,托着腮,看着顾辰翊在灶台前忙碌的、充满力量感的背影,感受着掌心被他大手包裹的温热,还有口袋里那袋朴实南瓜子的分量。
生活,就像这碗即将出锅的疙瘩汤,简单,温暖,热气腾腾,充满了人间烟火最踏实的滋味。
无论未来如何,总有人会为她开一扇温暖的窗,点一盏等候的灯,留一个坚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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