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盐灸”神阙穴挽回张老爹性命的事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幸存者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摇曳的艾火,不仅驱散了亡阳的阴寒,更点燃了深植于众人心中的、对“艾火神医”近乎盲目的信任与崇拜。
然而,林怀远却无法沉溺于这成功的喜悦。张老爹被从鬼门关拉回,只是暂时缓解了个体的危难。放眼整个棚户区,因吐泻而导致阳气虚弱、面色萎黄、食欲不振、四肢乏力的患者仍占大多数。他们虽暂无厥脱之险,但体质已如风中残烛,若不能及时固本培元,恢复体内正气,随时可能因一次轻微的反复或外感而再次坠入深渊。
更重要的是,疫情的控制,绝非仅靠救治已发病者就能实现。阻断传播,提升未病者的抵抗力,建立起一道群体免疫的屏障,才是根治之道。
“必须改变策略!”林怀远望着眼前依旧愁云惨淡的棚户区,心中暗忖,“单凭我一人之力,加上杰克和小满,就算累死,也无法顾及所有人。祖父医案中提及的‘节气灸法’重在预防,强调整体调理,我何不将其改良,化整为零,让这艾灸之力,惠及每一个人?”
思路既定,他立刻行动起来。首先面临的,依旧是艾绒短缺的难题。珍藏的陈艾所剩无几,必须节省使用,提高效率。
他的目光落在了棚户区周围那丛丛生长的翠绿植物上——竹子。此物中空有节,坚韧而易得。
“杰克,帮我砍些粗壮的竹筒来,要口径约两指宽,截成一掌长短。”林怀远吩咐道。
杰克虽不明所以,但执行力极强,很快便扛回一堆处理好的竹筒。林怀远取过一节,用随身小刀在竹筒一端削出数个大小不一的孔洞,最大的可容拇指粗细的艾条插入,小的则如针眼,用于调节空气流通,控制燃烧速度。他又在竹筒侧壁开了几个观察窗,以便随时查看内部艾绒的燃烧情况。
“这是……灸器?”小满好奇地看着林怀远手中的物件,用手指比划着。
“不错!”林怀远眼中闪烁着创造的光芒,“此物可名‘太乙竹筒灸器’。将艾绒搓成条状插入其中点燃,热力通过竹筒传导,温和而持久,一人可同时照看数具,且能避免艾灰掉落烫伤,尤其适合对‘足三里’、‘中脘’等保健要穴进行温和灸。”
他现场演示,将一根手指粗细的艾条(由普通艾绒与新采的、品质稍次的艾叶混合搓成,以节约陈艾)插入竹筒,点燃后,一股稳定而温和的热流便从竹筒底部散发出来。他将灸器底部对准自己腿部的足三里穴,一股舒适的暖流瞬间透穴而入,舒畅无比。
“妙啊!林,你真是个天才!”杰克恍然大悟,兴奋地拍手,“这样就能同时给很多人‘烤火’了!”他的比喻虽糙,却道出了精髓。
工具的问题初步解决,接下来是方法与组织。
林怀远深知,要让成百上千的居民有序、有效地接受艾灸,必须有一套简单易行、且能激发众人主动性的方案。他回想起祖父医案中,依据不同节气,选择不同穴位进行灸疗,以顺应天时,培补正气的方法。
此刻虽非特定节气,但霍乱寒湿伤阳的核心病机不变。当以**固护脾胃,温振阳气**为第一要务。
他选定了几个最关键、最易定位、且功效卓着的穴位:
* **足三里**(膝下三寸,胫骨外侧一横指):胃经合穴,强壮身心之要穴,灸之可健脾和胃,补益气血,提升免疫力,所谓“若要身体安,三里常不干”。
* **中脘穴**(肚脐上四寸,胸骨下端与肚脐连线中点):胃之募穴,腑之会穴,灸之可温中散寒,和胃降逆,恢复脾胃运化功能。
* **神阙穴**(肚脐):虽主要用于回阳救逆,但温和灸亦有温补元阳,健脾和胃之效,适用于体虚甚者。
* **关元穴**(肚脐下三寸):小肠募穴,任脉要穴,灸之可温肾固本,培元补气。
选定穴位后,林怀远将杰克、小满,以及几位病情较轻、头脑灵活、且对林怀远感恩戴德的年轻人召集起来。
“疫情肆虐,单靠我等几人,力有未逮。今欲创立‘太乙防疫灸阵’,需诸位鼎力相助!”林怀远目光扫过众人,言辞恳切。
他首先教导他们如何快速、准确地定位这几个穴位,用了许多形象比喻,如“足三里在膝盖骨下面的小窝旁”、“中脘在心口窝和肚脐眼中间”等。又让杰克和小满做模特,在身上点划,加深印象。
接着,他演示如何使用“太乙竹筒灸器”。如何放置艾条,如何点燃,如何根据受灸者的感觉调整灸器与皮肤的距离(以温热舒适为度,切勿烫伤),以及每个穴位大致需要灸治的时间(通常十到十五分钟,以局部皮肤红润为佳)。
“此法名为‘温和灸’,旨在温补,并非越烫越好。诸位施灸时,需心存仁念,手法轻柔,多与受灸者交谈,询问其感受。”林怀远谆谆告诫,将医者的“仁心”融入这简易的技术培训中。
很快,一支由十余人组成的、最初的“太乙防疫灸阵”小队成型了。他们分工合作:有人负责砍伐竹子,制作灸器;有人负责搓制艾条(在林怀远指导下,将所剩陈艾与新艾、甚至一些具有芳香辟秽作用的普通草药混合,最大化利用资源);有人负责组织居民,分批分区域接受灸疗;杰克凭借其体格负责维持秩序和搬运重物;小满则凭借其细心,负责巡查指导,纠正不当的操作。
林怀远本人,则坐镇中央,统筹全局,并随时处理那些突然加重的危重病例。
一幅奇异的景象在棚户区展开:
空地上,数百人井然有序地排成数列。青壮年帮着老弱,子女扶着父母,邻里互相协助。人们或坐或卧,露出小腿部的足三里穴,或腹部的关元、中脘穴。那些手持竹筒灸器的“队员”们,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将散发着温热与艾香的灸器对准穴位。
空气中不再仅仅是污秽与药汤的味道,更弥漫开一股浓郁而沉静的艾草烟气,这烟气仿佛带着净化的力量,驱散着疫病的秽浊。
艾火的光芒,在一个个竹筒中闪烁,如同黑夜中的点点繁星,连成一片,蔚为壮观。这,便是“太乙防疫灸阵”!它以艾火为媒介,将个体的治疗转化为群体的防疫,将林怀远一人的医术,化作了众人互助共济的力量。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许多原本食欲不振、手脚冰凉的居民,在连续接受了几次灸疗后,胃口渐渐打开,身上也开始暖和起来,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腹泻、呕吐的复发率显着降低。整个棚户区的生机,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与此同时,被皮埃尔团队“科学管理”的其他封锁区域,却不断有坏消息传来。由于缺乏有效的治疗和群体性的防疫手段,加上恐慌情绪蔓延,死亡率居高不下。抬出来的尸体,每日都在增加。
消息是封锁不住的。棚户区内外的对比,以及“艾火神医”率领民众以“土法”控制疫情的消息,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出了封锁线,在南京城里流传开来。
《申报》、《中央日报》等报纸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聚集在封锁线外。他们无法进入,却能通过高地和望远镜,窥见棚户区内那“不科学”的景象——成百上千的人在进行着某种“熏烤”仪式,而那里的死亡人数,据内部流传出的消息,竟远远低于西医管理的区域!
数据不会说谎。当有记者设法弄到了粗略的统计:林怀远所在的棚户区核心区域,在疫情爆发高峰后的七日内,新增病例锐减,死亡率已降至不足百分之五;而同期由皮埃尔团队主导的区域,死亡率依旧徘徊在百分之二十以上!
这一对比,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那些曾经斥责林怀远“危言耸听”、“阻碍发展”的卫生署官员和西医权威的脸上。
这一日,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棚户区封锁线外。车上下来几位穿着体面、面色凝重的中年人,正是南京国民政府卫生署的官员。为首者,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略显富态的王姓副署长。皮埃尔也跟在其中,脸色铁青。
他们站在警戒线后,隔着一段距离,望着棚户区内那井然有序的“灸阵”。看到数百人安静地接受着艾灸,看到空气中袅袅升起的艾烟,看到那些居民脸上不再是绝望麻木,而是带着希望与平静……
一位官员举着望远镜,看着看着,手都有些颤抖,他放下望远镜,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这成何体统?用烟熏火燎来治病?简直……简直荒唐!”
王副署长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区域,盯着那些在艾火映照下仿佛焕发着生机的面孔。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对比鲜明的数据报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想起之前对林怀远的警告和斥责,脸上不由得一阵火辣。
皮埃尔忍不住上前一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急声道:“王署长,您看到了!这是愚昧!是迷信!是对现代医学的侮辱!他们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必须立刻制止这种野蛮的行为!”
王副署长缓缓转过头,看了皮埃尔一眼,眼神复杂。他没有理会皮埃尔的叫嚣,而是对身边的随从低声吩咐道:“去,想办法……接触一下里面的人,问问情况。要……客气一点。”
这一刻,官方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对西医的绝对信任和对中医的鄙夷与打压,终于在这铁一般的事实和林怀远所创造的“不科学的奇迹”面前,产生了一道细微的、却至关重要的裂痕。
隔离带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边是依旧固守“科学”壁垒的傲慢与动摇,另一边,则是由艾火点燃的、生生不息的希望与传承。
林怀远站在棚户区内,远远望见了那些官员的身影。他神色平静,并无得意,只是继续指导着一位老者如何自行按压足三里穴以巩固灸疗效果。
他知道,这场战役还远未结束。官方的态度松动只是开始,药材的危机依然存在,而如何将这套源于古老智慧的“太乙防疫灸阵”推广开来,让更多身处乱世、缺医少药的同胞受益,才是他接下来需要思考的、更为宏大的命题。
艾火已呈燎原之势,但这星星之火,能否真正照亮这沉疴遍地的民国苍生?前路,依旧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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