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圈里的芦花鸡扑腾着翅膀抢食，把最后一块焦黑的西兰花啄得精光。胖子蹲在灶台边，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红烧肉，突然“嗤”地笑出声——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五次炖肉了，从第一次把糖色炒成炭块，到现在能把肉炖得油亮红润，连王婶都拎着空碗来讨汤汁，说是“给孙子拌米饭吃，香得能多吃两碗”。
“胖爷我就说嘛，这点小事还能难住我？”他用锅铲翻了翻肉块，油星溅在围裙上，留下几个金黄的点子，倒像是特意绣的花纹。围裙是闷油瓶给的，上次被他摔在地上踩了两脚，后来不知被谁洗得干干净净，还缝补了磨破的边角，针脚细密，一看就不是吴邪那手残党能搞定的。
“得了吧你，”吴邪端着刚切好的蒜末走进来，顺手往锅里撒了把冰糖，“上周是谁把酱油当料酒倒，结果炖出一锅黑乎乎的‘墨汁肉’？我可没忘你抱着垃圾桶吐舌头的样儿。”
“那是战略失误！”胖子梗着脖子反驳，手下却没停，精准地把火候调到小火，“胖爷我这叫试错法，科学研究懂不懂？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冲吴邪挤眼睛，“要不是那锅‘墨汁肉’，我能发现小哥居然爱吃甜口？你看他昨天把那碗拔丝红薯吃得干干净净，连盘底的糖渣都舔了。”
吴邪正往灶膛里添柴，闻言手一顿，柴禾掉在地上。“真的？”他有点不敢信——闷油瓶吃东西向来没什么偏好，上次以为他爱吃辣，往火锅里倒了半瓶辣椒酱，结果人家面不改色吃了两碗白米饭，搞得他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骗你干啥？”胖子得意地用锅铲敲了敲锅沿，“不信你今天试试，我这红烧肉特意多放了两勺糖，保准他第一个动筷子。”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闷油瓶回来了。他今天去后山采野菌，背篓里鼓鼓囊囊的，还沾着几片新鲜的苔藓。胖子眼尖，一眼就瞥见背篓角落里的野生山楂，眼睛顿时亮了：“哟，小哥可以啊，这玩意儿炒糖雪球正好！晚上加餐？”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把背篓放在地上，视线扫过灶台，落在那锅红烧肉上时，停顿了半秒。胖子立刻会意，麻利地盛出一大碗，又往碗里埋了块最肥的肉皮，端到闷油瓶面前：“小哥，尝尝？胖爷改良版的，绝对比上次那锅‘墨汁肉’强百倍。”
闷油瓶接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在嘴里嚼了两下，他眉头微不可查地舒展开，又夹了一块，这次连皮带肉都吃了下去。胖子在旁边看得眉飞色舞，冲吴邪比了个“oK”的手势，那嘚瑟劲儿，仿佛刚打赢一场硬仗。
吴邪蹲在灶膛前笑，火光照得脸暖暖的。他想起一个月前，胖子把锅铲摔在地上，红着眼说“不干了”的样子，再看现在围着灶台转、连围裙上的油点子都透着得意的人，突然觉得好笑。
那天晚上，胖子把自己关在屋里喝闷酒，酒瓶扔得满地都是。吴邪正发愁怎么劝，就见闷油瓶默默收拾了地上的狼藉，然后把胖子拽到院子里，塞给他一把柴刀，指着堆在墙角的木头：“劈。”
那天夜里，院子里的劈柴声响到后半夜。第二天一早，吴邪看见堆得整整齐齐的柴垛，和坐在柴垛上啃馒头的胖子——眼睛还有点肿，但嘴角已经不耷拉了。后来王婶来说，前几天看见闷油瓶在镇上的书店买菜谱，还向老板请教“怎么炒糖色不糊”。
“想啥呢？”胖子用胳膊肘撞了撞吴邪，“快添柴啊，肉要糊了！”
吴邪赶紧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锅里的红烧肉愈发红亮。闷油瓶坐在门槛上，手里剥着野山楂，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胖子在灶台前哼着跑调的歌，锅铲敲得叮叮当当，倒像是在给这烟火气伴奏。
吴邪突然觉得，所谓养老，可能就是有人愿意为你试错一百次，有人默默记着你的口味，还有人在烟火缭绕里，把日子过成了滋味十足的红烧肉——哪怕一开始糊过、咸过、黑如墨汁，最后总能炖出最合心意的那口甜香。
“晚上糖雪球，谁也别跟胖爷抢啊！”胖子的吆喝声混着肉香飘出院墙，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却把这寻常的午后，烘得愈发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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