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陈远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看着床上那几乎已经完全“抹除”、只剩下一点残影和那个微小黑色漩涡的男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气质骤变、笑容诡异的少女，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
这是一个陷阱！这个少女，根本不是什么无助的求助者！她是……什么？院长的眼线？另一个拥有“源痕”的诡异存在？还是……“它们”中的一员？
“你引我来这里，想做什么？”陈远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紧紧攥住了医疗包里那把唯一称得上“武器”的小手术刀，尽管他知道这在这种存在面前可能毫无意义。
少女歪了歪头，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扩大，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那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只是想让你提前看看，你的未来的一种可能。”她的目光落在陈远虎口的黑色印记上，“你的‘源痕’还很‘年轻’，很‘稳定’……真是难得的样本。”
样本？陈远感到一阵恶寒。在她眼中，自己和床上那个正在消失的男子，都只是“样本”？
“院长知道你的存在吗？”陈远试图寻找突破口。
少女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那个自以为是的收藏家？他只知道摆弄那些死去的躯壳，沉浸在虚假的权威里。他根本不明白‘源痕’真正的意义，不明白这座医院……到底是什么。”
她向前走了一步，陈远立刻警惕地后退，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别紧张，陈医生。”少女停下脚步，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气说道，“我现在不会对你怎么样。相反，我很期待……期待你的‘源痕’成长，期待你挣扎的过程。这会为我的‘研究’提供宝贵的数据。”
研究？数据？陈远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可能是一个比院长更加危险、更加不可理喻的存在。她似乎将这座医院，将所有的“病患”和“医生”，都视为了她的实验对象。
“你到底在研究什么？”陈远咬牙问道。
“研究‘存在’的边界，研究‘认知’如何扭曲现实，研究‘源痕’如何诞生、成长、最终……归于虚无或者超越。”少女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非人的光芒，“这座医院，就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皿。而你，陈医生，是最近出现的、非常有趣的……新菌株。”
培养皿……菌株……
陈远感到一阵反胃。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治疗”，那些看似成功的“安抚”和“缓解”，难道都在这个少女的观察和记录之下？他的每一次使用“源痕”，都是在为她的“研究”提供数据？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那个镜子里的‘我’，也是你搞的鬼？”他猛地想起静室里的遭遇。
少女的笑容变得更加深邃：“‘镜之裂隙’？不，那不是我创造的。那是医院自身规则的一部分，是‘影’的领域。我只是……引导你发现了它。至于里面的那个‘你’……”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是每一个拥有‘源痕’者，都可能面对的……‘倒影’。是可能性，也是诅咒。”
她抬起手，指向床上那几乎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那个微小黑色漩涡的最后一点残影：“看，这就是无法控制‘源痕’，被自身力量反噬，最终归于‘虚无’的结局。而如果你能控制它，甚至超越它……”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陈远，充满了诱惑与危险，“你或许能接触到‘它们’，理解‘它们’，甚至……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成为“它们”？陈远想起手册上警告的“吸引‘它们’的注视”，以及“饕餮之影”那纯粹的饥饿感。他一点都不想成为那种东西的一部分！
“疯子！”陈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少女不以为意，反而笑了起来：“谢谢夸奖。在疯狂的世界里，保持清醒才是真正的疯狂。”
就在这时，床上那个微小的黑色漩涡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发出一阵低沉的能量嗡鸣。紧接着，它猛地向内坍缩，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连同男子的最后一点残影，彻底消失不见。
原地，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仿佛被彻底抹去。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虚无的余韵，证明那里曾经有一个“存在”彻底消失了。
少女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床铺，满意地点了点头：“数据记录完毕。‘彻底虚无化’，过程耗时七小时三十三分十二秒。很标准的案例。”
她转过头，对陈远露出一个天真无邪，却让陈远毛骨悚然的笑容：“那么，陈医生，我们下次再见。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带来一些……新的惊喜。”
说完，她不再理会陈远，如同一个普通的、受了惊吓的少女般，低着头，匆匆离开了这个房间，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陈远独自留在那个空荡的房间里，看着那张空无一物的铁架床，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虚无的气息。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院长、收藏室、无瞳护士、地下弃民、饕餮之影、镜中倒影、还有这个神秘而恐怖的少女研究员……
这座圣玛丽娜医院，就像一个层层嵌套的、没有尽头的噩梦。每一个看似是出路的方向，都通向更深邃的恐怖。
而他，带着这个既是力量也是诅咒的“源痕”，在这个巨大的“培养皿”中，到底能挣扎多久？
他抬起手，看着虎口那个仿佛又清晰了一分的黑色印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不仅仅是一个标记，更是一个正在缓慢生长的……活物。
一个随时可能失控，将他拖入“虚无”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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