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六年，秋。
许都，新落成的“寰宇殿”内，百官肃立。殿宇穹顶高阔，取代了传统藻井的，是一幅巨大的、依据最新探索成果绘制的穹顶壁画——寰宇星图与五大洲轮廓。阳光透过特制的琉璃天窗，洒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映出森然气象。
已登基为帝的曹丕，身着玄黑冕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端坐于龙椅之上。他的面容较之以往更为坚毅，眉宇间沉淀着威权，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长期处于某种阴影下的疲惫。龙椅之侧，稍低处，设有一座凤座。凌霄身着玄色凤纹深衣，未戴过多珠翠，只一支简素玉簪绾发，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殿中这煊赫威仪，与她并无干系。
朝会议题，已非昔日之中原攻防、江淮粮秣。
兵部尚书出列，声音洪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启奏陛下，太后！‘凌霄洲’铁山港来报，新型‘擎天’级战舰龙骨已合拢，采用全钢肋，水密隔舱增至十八，载新式‘霹雳炮’十二门，航速、坚固、火力皆远超旧舰！”
“美洲‘新洛’总督府奏，内陆三大河系勘探完毕，发现特大型铜矿、棉田无算，已设立十七处定居点，教化归附殷民逾十万，皆习汉话，书汉字！”
“西域都护府急报，罗马帝国内战加剧，其东部行省总督，遣密使至敦煌，欲借道通商，并……探听与我朝结盟之可能。”
每一份奏报，都引动百官低声议论，脸上有兴奋，有震撼，也有深深的茫然。他们熟悉的天下，早已不是那个需要殚精竭虑、与孙刘争夺的九州。如今的朝堂，讨论的是跨洋舰队的部署，是异大陆的资源调配，是遥远帝国的合纵连横。
曹丕微微颔首，目光却下意识地扫向凤座。见凌霄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才沉声道：“准‘擎天’舰后续建造计划。美洲铜矿、棉花，着即规划输运线路，优先保障格物院与军工。罗马使者，以礼相待，准其入朝觐见，具体事宜，由枢密院与译馆共议。”
他的话语沉稳，带着帝王的决断，但那份源于多年习惯的、对凤座方向的请示，依旧被许多老臣敏锐地捕捉到。他们低下头，眼神复杂。
朝会尾声，一名内侍捧着一个覆盖着明黄绸缎的托盘，恭敬呈于御前。曹丕起身，亲手揭开绸缎。
那是一个直径约两尺的、晶莹剔透的水晶地球仪。其上山川海洋、大陆板块，纤毫毕现，甚至能看到用微雕技术标注出的主要据点、航线和资源产地。在那雄鸡形状的东方大陆之上，一条玄黑色的龙纹盘旋环绕，龙首昂扬，睥睨四方。
“此乃格物院与匠作监，奉太后懿旨，耗时三载所成之‘寰宇混一图’。”曹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双手将地球仪捧起，转向凌霄，“请母后，为我大魏，为这天下，定鼎方位！”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霄身上。
她缓缓起身，步下凤座，来到那晶莹的地球仪前。她没有去看那熟悉的东方，也没有去看正在被战舰与移民蚕食的美洲、澳洲，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欧罗巴与阿非利加的交界处，那片被称为“地中海”的蔚蓝区域。
“罗马内战，是其衰亡之始。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的声音清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下一步，舰队主力，转向西方。”
“以‘凌霄洲’为跳板，横跨印度洋，控制红海咽喉。”
“以美洲舰队，经新辟之南线，入太平洋，西出印度洋，东西对进。”
“我们的目标，不是劫掠，不是贸易，而是让龙旗，插上罗马的元老院，让汉话，成为地中海沿岸的官话。”
她收回手指，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扫过那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龙椅，最终落在那缓缓旋转的、美得惊心动魄的水晶球上。
“始皇扫六合，车同轨，书同文，奠定华夏根基。”
“而今，我等目光所及，已是整个寰宇。”
“这，不是终结。”
她微微停顿，殿中落针可闻。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
“……皆为我大魏之土，皆习华夏之文。”
声音落下，再无他言。她转身，玄色衣袂拂过光洁的地面，如同暗夜流淌，从容步出寰宇殿。将那满殿的寂静、那旋转的水晶球、那尚未完全消化这庞大信息的帝国与朝臣，尽数留在了身后。
阳光透过琉璃顶，在地球仪上折射出璀璨迷离的光晕，那玄黑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中游动，要将整个星球，紧紧缠绕。
球统的时代，由她开启。
而道路，依旧在她脚下，延伸向星辰所指引的、更深远的未来。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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