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隙”。
仅仅是这个名字,就足以在知晓其含义的任何存在心中,投下沉重的阴影。它不是简单的地理概念,而是宇宙规则的一道伤疤,传说中万界终结的“归墟”在现实维度投下的、极不稳定的涟漪与裂隙。那里时空错乱,法则崩坏,充斥着能将灵魂都撕碎的湮灭之风,也埋藏着无数坠入其中的世界残骸与古老秘密。
“镇渊司”据点内,灯光柔和,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氛围。
陈一一和dJ幽冥面前,悬浮着数面光屏,上面密密麻麻显示着从乙级权限数据库中调出的、所有关于“归墟之隙”的非核心资料。记载大多语焉不详,充满了“疑似”、“极度危险”、“探索者罕有回归”等字眼。几张模糊不清、能量反应异常强烈的星图或能量脉络图,被标记为可能接近“归墟之隙”影响区域的坐标。
“信息太少了,而且互相矛盾。”dJ幽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尽管是虚拟动作),“有的记载说那里是绝对的死地,有的却说在特定‘平静期’可以靠近边缘,甚至能找到上古遗留的宝物。关于‘万象归元鉴’的线索,更是一点直接提及都没有。”
陈一一没有说话,她盘膝而坐,双手虚托着那块融合后的罗盘。罗盘中心星芒缓缓流转,与放置在她膝上的传承玉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共鸣。她闭着双眼,神识并非在阅读光屏上的资料,而是在尝试沟通罗盘和玉简,捕捉那冥冥中的指引。
自从罗盘融合后,她对这种虚无缥缈的“感应”能力增强了许多。
一丝极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悸动,如同心脏的搏动,透过罗盘,从遥远至无法想象的距离传来。那方向,与数据库中某份标记为“高危险-未知空间褶皱”的星图区域隐隐重合。悸动中带着一种苍凉、古老、以及……某种亟待弥补的残缺感。
“是那里。”陈一一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指向那份星图。“罗盘的感应很强。那里有东西在‘呼唤’它,或者说,在呼唤‘完整’。”
“就算确定了大致方向,怎么去?”dJ幽冥调出航行数据,“常规的空间跳跃或者飞行法器,靠近那种区域,大概率会被混乱的空间乱流撕碎,或者直接迷失在错乱的时空里。”
“我们不需要‘常规’的方法。”陈一一轻轻抚摸着罗盘,“它既然能带我们找到隐藏的出口,或许……也能指引我们穿越危险的路径。”
她将灵力缓缓注入罗盘,同时将那份星图的坐标信息,以及玉简中关于“归墟”的零星描述,通过神识一同传递过去。
罗盘骤然亮起!星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推演、计算,银黑与清冷的光辉交织,在罗盘上方投射出一片微缩的、动态的星域幻影。幻影中,那条通往目标区域的路径并非直线,而是曲折蜿蜒,不断扭曲变化,绕过一个个代表空间乱流或法则陷阱的能量漩涡。
一条极其复杂、看似不可能,却真实存在的“安全”路径,正在被罗盘推演出来!
“这……这是实时导航?”dJ幽冥目瞪口呆,“这罗盘也太逆天了吧?!连归墟之隙周边的混乱空域都能计算路径?”
“不是计算所有,是感应和规避。”陈一一解释道,额头微微见汗,维持这种程度的推演对她消耗极大,“它似乎在利用自身与目标之间的本源联系,以及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空间亲和力,寻找那条最‘薄弱’、最‘顺应’的通道。”
路径的幻影逐渐稳定下来,最终定格成一条闪烁着微光的、极其细微的银线,贯穿星图。
“路线有了,但我们还需要一个‘载体’。”陈一一收回灵力,略显疲惫地说,“需要一艘足够坚固,并且能最大限度隐匿气息,跟上罗盘指引的法舟。”
dJ幽冥立刻在数据库中搜索:“符合要求的制式法舟,在‘镇渊司’内部需要更高的甲级权限才能调用,或者……黑市或许有,但我们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陈一一的通讯符(“镇渊司”配备的内部联络工具)闪烁起来,传来一条加密信息。发信人代号——“老工匠”。
陈一一心中一动。这是她在之前一次低级任务中,偶然帮助过的一位负责后勤维护的老修士,性格孤僻,但炼器手法极其高超,只是不为常人所知。
信息内容很简单:“听说你们在找去‘那边’的船?来丙-七号仓库。别被人看见。”
陈一一和dJ幽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这位“老工匠”消息竟如此灵通?
没有过多犹豫,两人立刻动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位于据点边缘、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丙-七号仓库。
仓库内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法器零件和材料,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灵矿粉末的味道。须发皆白、穿着油腻工装的老工匠,正蹲在一艘看起来破破烂烂、布满锈迹和刮痕的梭形小舟前敲敲打打。
看到陈一一进来,他头也不抬,用扳手指了指那小舟:“‘潜渊’,我年轻时捣鼓的失败品。本来想炼成能潜入九幽的宝贝,结果材料没凑够,核心阵法也残缺,只能当破烂扔这了。”
陈一一目光落在小舟上。它的卖相确实惨不忍睹,神识扫过,能量反应也微弱得可怜。但不知为何,她手中的罗盘却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认同感的波动。
老工匠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陈一一和她手中的罗盘一眼,咧开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不过嘛,你这块‘钥匙’既然回来了,这破船说不定还能废物利用一下。”
“钥匙?”陈一一捕捉到这个词。
“哼,‘万象’的碎片,不就是打开很多地方的‘钥匙’吗?”老工匠语焉不详,用扳手敲了敲“潜渊”的船壳,发出沉闷的响声,“它的核心用的是‘虚空鲸’的骨骸为主材料,天生对空间乱流有一定抗性。外壳掺了‘匿星尘’,全力驱动下,隐匿效果还行。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一一:“它的核心驱动阵法,是根据一块更古老的、残缺的‘罗盘阵图’仿制的。或许……能和你的‘钥匙’产生共鸣。”
陈一一心中豁然开朗。这绝非巧合!
“前辈,我们需要这艘船。”陈一一郑重道。
“拿去拿去,”老工匠摆摆手,一副嫌弃的样子,“留着也是占地方。不过丑话说前头,它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核心阵法残缺,能源系统也老化了。能不能让它‘活’过来,发挥出应有的能力,就看你和你的‘钥匙’了。出了事,别来找我。”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二人,自顾自地继续捣鼓起地上的零件。
陈一一知道,这已是对方能提供的最大帮助。她走到“潜渊”前,深吸一口气,将融合后的罗盘,轻轻按向小舟控制核心的位置。
就在罗盘接触船体的瞬间,异变再生!
罗盘清光大盛,道道流光如同活物般顺着船体上隐晦的纹路蔓延开来!那破旧的船身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锈迹剥落,露出下面暗沉却流转着幽光的本体。控制核心处,一个与陈一一手中罗盘形状几乎完全契合的凹槽亮起,散发出吸力。
陈一一福至心灵,将罗盘轻轻放入凹槽。
“铿——!”
一声清越的鸣响,如同龙吟!“潜渊”舟身轻微一震,原本微弱的气息骤然内敛,变得深邃而厚重。船体表面的纹路完全点亮,构成一幅与罗盘星图隐隐呼应的复杂阵列。一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传入陈一一的心神。
这艘名为“潜渊”的旧舟,在这一刻,才真正被“唤醒”!
“成功了!”dJ幽冥惊喜道,“这船……活过来了!”
陈一一能感觉到,“潜渊”与罗盘紧密结合,不仅能源问题得到解决(似乎能直接从罗盘汲取某种更高维度的能量),其隐匿、抗压、以及穿梭空间的能力,都得到了质的飞跃!它仿佛就是为了应对类似“归墟之隙”这样的险境而生的!
“多谢前辈!”陈一一对着老工匠的背影,深深一礼。
老工匠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扳手。
没有更多言语,陈一一和dJ幽冥登上“潜渊”。心念一动,罗盘指引的星图路径直接投射在舟内的视野中。幽光一闪,“潜渊”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仓库内,踏上了前往那传说中终极险地——归墟之隙的旅程。
而在他们离开后,老工匠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仓库顶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忧虑。
“守井人,万象盘,归墟之隙……沉寂了万年的棋局,又要开始了吗?小子,丫头,前路艰险,好自为之啊……”
幽暗的、遍布空间乱流的旅途中,“潜渊”如同最灵活的游鱼,遵循着罗盘的指引,在致命的能量风暴间隙穿梭。陈一一盘坐在舟内,一边维持着对罗盘和法舟的灵力供应,一边尝试更深入地炼化新融合的罗盘,并参悟玉简中与归墟相关的只言片语。
在一次深度冥想中,她的神识通过罗盘,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烙印在碎片深处的、古老的记忆片段——
那是无比辉煌的过去:一面巨大的、仿佛能笼罩整个星河的宝鉴,悬浮于虚无之中,映照诸天万界,调节阴阳平衡。无数强大的神只、仙人在其周围巡弋,秩序井然。
紧接着是恐怖的崩坏:无法形容的、来自深渊之外的黑暗降临,撕裂了宝鉴,崩碎了星辰。那面巨大的宝鉴在无尽的光芒与爆炸中碎裂成无数片,最大的几块核心坠向未知,其中一块……似乎拖着长长的光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永恒的黑暗——归墟!
画面戛然而止。
陈一一猛地惊醒,冷汗涔涔。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毁灭与绝望,几乎让她窒息。
“看到了吗?”寒渊低沉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那就是‘万象归元鉴’破碎的真相一角。而冲入归墟的那块核心碎片,或许承载着鉴灵最后的意志,也藏着它为何破碎,以及如何重聚的关键。”
“我们必须找到它。”陈一一擦去冷汗,眼神更加坚定。无论是为了对抗“主上”,还是为了修复这个破碎世界的平衡,她都必须深入那片死地。
“潜渊”继续航行,距离那传来悸动感应的坐标越来越近。周围的虚空开始变得极不稳定,光线扭曲,偶尔能看到远处如同巨兽之口般吞噬一切的黑暗区域,那就是归墟之隙在本维度的映射。
而在“潜渊”后方,遥远的、相对稳定的星域中,一点微不可查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悄然尾随。灰衣人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冰冷的眼眸注视着“潜渊”前进的方向。
“归墟之隙……正是‘主上’所需的关键实验场。守井人,你的到来,将为吾主的伟大计划,献上最完美的序幕。”
狩猎者与探索者,共同驶向那万物终结与起源的边缘。归墟之隙的秘密,即将在第四卷中,缓缓揭开它神秘而危险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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