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上三竿,议事堂前的广场上已排起长队。
新到的流民等着登记,队伍里嗡嗡的议论声不绝。
木念正翻着名册,老周快步凑近,压低声音:“夫人,刺史府的马车到城外了,说是要巡视民情。”
木念笔尖一顿,没抬头,出声:“带了多少人?”
“就两辆马车,五六个随从,看着不像闹事。”老周道。
龙湖坐在轮椅上,闻言轻咳一声。
木念侧头看他,他微微颔首,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两下——是“见机行事”的暗号。
“请去议事堂偏厅,”木念合上册子道,“就说我在安排赈粮,片刻就到。”
老周应声而去。木念推起龙湖的轮椅,不紧不慢往后院走。
“来得比预想快。”龙湖低声道。
“闻到腥味的猫,自然坐不住。”木念语气平淡,“那张图……他可能听到了风声。”
偏厅里,刺史端着茶盏,眼角余光扫过窗外。见木念推着龙湖进来,他放下茶盏笑道:
“龙夫人治理有方啊!本官这一路看来,流民安置井井有条,比官府赈济还妥当。”
“大人过奖。”木念在主位坐下道,“不过是让大家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头。”
“夫人谦虚了。”刺史捋着胡须,话锋一转,“听闻前几日河渠清淤,出了件前朝旧物?”
龙湖端起药碗的手稳稳当当。
木念挑眉:“大人消息灵通。是个生锈的铁盒,装着些烂掉的皮纸,已经处理了。”
“哦?”刺史身体前倾道,“可有人看清皮纸内容?”
“泡烂了,依稀是幅地图。”木念抬眼道,“大人感兴趣?”
刺史干笑两声:“前朝遗物,总怕有些忌讳。既然毁了,也好。”
龙湖开口:“大人今日前来,不只是为问个铁盒吧?”
刺史脸色一肃,出声:“确实。流民聚集,虽是好心,终究不合规制。万一闹出乱子……”
“大人多虑了。”木念截断话头,“桃源城内施行工分制,人人劳作换取口粮。若有不轨之徒——”
她指尖轻点桌案,“自有规矩处置。”
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刺史扭头看去,一队青壮正扛着石料走过,步伐整齐,眼神锐利。
龙湖轻声补充:“都是洪水里捡回命的百姓,最知道安稳来之不易。”
刺史盯着那队人看了片刻,笑道:“夫人有把握,本官便不多事了。只是……”
他压低声音,“最近北边不太平,三国战事吃紧,万一溃兵流窜过来……”
“多谢大人提醒。”木念起身道,“桃源虽小,也有自保之力。”
送走刺史,龙湖的咳嗽再也压不住。木念扶住他肩膀,感觉掌心下的身体微微发颤。
“他在试探。”龙湖喘匀了气,“铁盒的事,他肯定知道更多。”
木念推着他往药房走,出声:“不止。他特意提北边战事,是警告也是提醒。”
药炉上煨着汤药,苏九正往里加枇杷叶。见他们进来,她擦擦手道:“夫人,新烧的砖出窑了,比上次还结实。”
木念检查药汤浓度,随口问:“草筋比例调了?”
“按您说的,多加了一成。”苏九兴奋地比划,“敲起来当当响!”
龙湖问:“砖窑日夜不停,日产多少?”
“差不多八百块。”苏九答道,“阿蛮带人又起了两座新窑,月底能翻一番。”
木念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出声:“加紧些。另外,从明天起,巡防队增加夜哨。”
汤药递到唇边,龙湖就着木念的手喝下。药汁黝黑,映出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城墙要尽快完工。”他轻声道,“刺史不会只来这一次。”
暮色渐沉,木念推着龙湖巡视砖窑。新出窑的青砖还带着余温,垒成齐整的方阵。
远处,最后一批流民正领取今日的工分票,脸上带着疲惫满足的笑。
老周小跑过来,出声:“夫人,按您的吩咐,陵墓那片地的巡防加强了。”
龙湖握紧轮椅扶手,出声:“今日刺史马车离开时,有个随从一直盯着西边山头看。”
木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片山峦的轮廓,正与铁盒里那张图纸上的某处标记重合。
“明日,”她缓缓道,“我带人去看枇杷叶长势。听说西山坡的特别肥厚。”
龙湖抬头。夕阳最后的光线穿过砖窑升起的青烟,照在木念侧脸。她眼神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夜风起,远处新立的哨塔上,火把已然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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