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城的朝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壮丽与苍凉。金色的光芒抚过千奇百怪的雅丹地貌，也照亮了三个瘫倒在沙丘上、狼狈不堪的身影。
花辞树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的。胸腔里火辣辣地疼，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冷月苍白却关切的脸庞，以及阿吉哭得红肿却充满喜悦的眼睛。
“花哥哥！你醒了！太好了！”阿吉带着哭腔喊道。
冷月没有说话，只是将水囊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痛感。花辞树艰难地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身后那个通往地下祭坛的洞口已被彻底掩埋，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沙石。远处，魔鬼城在晨曦中沉默着，仿佛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一场幻梦。
“幽冥宗主……窥天镜……”花辞树声音沙哑地询问。
“死了，毁了。”冷月言简意赅，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她自己的伤势也不轻，左肩胛骨处包扎的布条渗出血迹，脸色比沙漠的月色还要白。
花辞树低头，看到自己怀中紧紧抱着的《天工开物·窥天卷》和那枚已变得黯淡无光的“镜心环”。正是这两样东西，以及系统最后的牺牲，换来了他们的生机和敌人的覆灭。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胜利的庆幸，也有对那陪伴自己许久、最终燃烧殆尽的“系统”的怅然若失。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阿吉看着茫茫沙海，脸上带着迷茫。骆驼和大部分物资都在之前的混乱中丢失了，他们此刻可谓弹尽粮绝。
花辞树深吸一口带着沙尘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摧毁了一处关键据点和一个强大敌人，但正如他所料，事情远未结束。幽冥宗主可能只是“影卫”或更深层势力推在前台的角色，百花坊、海沙帮这些爪牙仍在活动，而父亲花承风的下落，依旧是最大的谜团。
他翻开那本以巨大代价换来的《天工开物·窥天卷》。书页是用特殊的材质制成，历经岁月和之前的爆炸仍大致完好。里面的内容博大精深，远远超出了之前接触的《千机要术》和墨家册子，详细阐述了“窥天镜”的原理、构造、能量运作乃至各种匪夷所思的应用法门。然而，翻到最后一卷，关于“镜心环”的终极控制权限和某些禁忌章节时，花辞树发现了几页被刻意撕毁的痕迹！
缺失的部分，恰恰可能记载着如何利用窥天镜寻找特定目标（比如被囚禁的人），或者关于其他可能存在的“窥天镜”分镜或备份地点的信息！
是被幽冥宗主提前销毁了？还是这本就不是完整的版本？
线索在这里似乎又断了，但并非毫无收获。书中其他部分记载的许多机关术、能量理论，对他而言是无价之宝。而且，书中隐约提及，天工府的核心传承，并不仅仅在于“器”，更在于“心”与“道”的结合。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离开这片沙漠。”花辞树合上书，做出了最实际的决定，“然后，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消化这次的收获，同时追查那几页缺失的内容到底去了哪里。”
他看了看冷月的伤势，又看了看所剩无几的清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和出路。”
幸运的是，系统虽然消散，但它之前灌输的许多知识（尤其是地理、生存方面）已经成为了花辞树记忆的一部分。他凭借对星象和沙丘走向的判断，大致辨认出了东南方向应该是走出这片死亡荒漠最近的路。
接下来的三天，是考验意志极限的三天。三人互相搀扶，在无尽黄沙中艰难跋涉。白天忍受酷热和饥渴，夜晚抵御严寒。仅有的清水严格控制分配，干粮早已吃完，只能靠寻找一些耐旱的沙漠植物根茎勉强果腹。冷月的伤势因缺医少药和恶劣环境而反复，但她始终咬牙坚持，一声不吭。
第四天午后，就在花辞树都快要绝望之时，走在最前面的阿吉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欢呼：“绿洲！是绿洲！”
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抹动人的绿色！虽然很小，但确是生命的象征！
求生的本能让三人爆发出最后的气力，踉跄着奔向那片绿色。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很小的沙漠绿洲，一汪清澈的泉水，周围生长着一些胡杨和灌木。泉水边，还有一个简陋的、用树枝和破布搭成的窝棚，似乎有人居住。
三人扑到泉边，贪婪地饮用着甘甜的泉水，感受着生命活力的回归。就在这时，窝棚里走出一个穿着破旧羊皮袄、满脸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的西域老者。老者看到他们，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胡大的眷顾，让迷途的羔羊找到了水源。进来歇歇吧，外面风沙大。”
老者的窝棚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他拿出馕饼和风干的肉脯招待他们，沉默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花辞树注意到，老者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随身携带的《天工开物》上，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吃饱喝足，体力稍复，花辞树向老者道谢，并试探着询问附近的路况和城镇。
老者缓缓道：“这里已经是死亡荒漠的边缘。往东南再走两天，就能看到商道，顺着商道往东，就能到‘白驼山’下的‘集散镇’。那里是商队歇脚的地方，有医馆，也有通往各地的驼队。”
白驼山？集散镇？花辞树记下了这个名字。
“老人家，您独自一人居住在此？”冷月警惕地问道。
老者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我啊，是这里的守泉人。守着这口泉眼，也等着一些……有缘人。”他的目光再次似有若无地扫过花辞树怀中的书卷。
花辞树心中一动，感觉这老者绝非普通的沙漠隐士。但他没有点破，只是再次道谢。
在绿洲休息了一晚，三人的体力恢复了大半。次日清晨，他们告别守泉老者，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再次上路。临走前，老者送给花辞树一个用胡杨木雕刻的、造型奇特的护身符，说道：“年轻人，前路漫漫，人心险恶。此物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你辨明方向。”
花辞树郑重接过，虽然不明其意，但能感受到老者的善意。
走出很远，花辞树回头望去，那小小的绿洲和窝棚已消失在沙丘之后，仿佛海市蜃楼。但他知道，这次绝境逢生，以及那位神秘的守泉老人，或许都预示着，他的江湖路，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阶段。
手中的《天工开物》沉甸甸的，父亲的期盼、未解的谜团、以及失去系统后对自身力量的重新认知，都化作了前行的动力。
集散镇，将是下一个起点。
（第八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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