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芥的丹房内,药香比以前更加浓郁,却也多了一丝焦灼与不确定。地上散落着许多废弃的灵草残渣,丹炉的火候时强时弱,映照着她紧蹙的眉头和专注无比的脸庞。
《神农异草篇》残卷摊开在一旁,关于“同尘丹”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息尘为引,融灵百草,化归混沌,同尘和光。”其后便是一串模糊不清、几乎难以辨认的辅药名单和火候注解。
她已失败多次。息尘草仅得一株,珍贵无比,每次尝试都只敢取下细微的一点叶片,生怕浪费。但即便小心翼翼,那股“化归混沌,同尘和光”的意境却始终难以捕捉。不是药力冲突炸炉,便是最终成丹毫无灵韵,与普通药丸无异。
“到底缺了什么?”荆芥盯着丹炉中再次变得焦黑的药渣,眼中布满血丝,崩溃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很想帮云弈,很想为这个团队分担压力,但似乎自己的能力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丹房外传来轻柔的琴音。是李小草路过,见她连日辛苦,特意在外弹奏了一曲《清心普善咒》,净世梵音的力量虽细微,却如清泉般流淌入丹房,抚平了荆芥焦躁的心绪。
琴音入耳,荆芥猛地一怔。她看着那残卷上“同尘和光”四字,又感受着周身那祥和宁静的梵音气息,脑中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
“同尘和光…并非强行模拟混沌,而是…融入与调和!是‘和’而非‘同’!”她喃喃自语,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我太执着于‘混沌’之象,却忘了‘和光’之意!需有一种能调和万药、使其气息圆融平和的力量作为中和!”
她猛地看向窗外正在抚琴的李小草!无垢神光!净世梵音!这不正是最完美的调和之力吗?
“小草!小草妹妹!”荆芥激动地冲出丹房,拉住李小草的手,“快,帮姐姐一个忙!”
片刻后,李小草端坐于丹房内,韶华古琴置于膝上。荆芥重新调整药序,将最后一味辅药投入丹炉,随后向小草点头示意。
李小草屏息凝神,指尖轻抚琴弦,空灵宁静的《清心普善咒》再次响起,这一次,她刻意将一丝微弱的无垢神光融入琴音之中,缓缓导向那尊丹炉。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净世梵音与无垢神光的笼罩下,丹炉内原本有些躁动冲突的药力竟渐渐平息下来,开始以一种异常和谐的方式交融、汇聚。炉火也变得平稳而纯净。
荆芥全神贯注,把握着最佳时机,不断打出凝丹法诀。
数个时辰后,丹炉轻震,炉盖开启,三枚灰扑扑、毫不起眼,却散发着一种奇异平和、仿佛能融入任何环境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
成功了!虽然成丹数量极少,品相也看似普通,但荆芥能感觉到,丹药中蕴含着她想要的那种“同尘和光”的意境!
她小心翼翼地将丹药装入玉瓶,几乎是跑着找到了正在与幽璃商议事情的云弈。
“云弈!幽璃姐姐!我…我或许炼成了!”荆芥气喘吁吁,脸上却洋溢着兴奋与期待的红晕,将玉瓶递出。
云弈和幽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与期待。云弈接过玉瓶,倒出一枚灰扑扑的丹药,仔细感应片刻,眼中露出惊异之色:“此丹气息…果然玄妙,竟让我体内的混沌之气都略感‘迟疑’,仿佛失去了明确目标。”
“快试试效果如何?”幽璃催促道,她比任何人都关心此丹是否能隔绝那危险的感应。
云弈点头,深吸一口气,将一枚同尘丹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平和、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气息迅速散入四肢百骸,最终汇入丹田道胎之处。
霎时间,云弈感觉自身气息变得极其内敛平和,仿佛化为了山间一缕清风,林中一粒微尘,与周遭环境无比和谐地融为一体。而他道胎深处对轮回本源的那种躁动与渴望,竟然真的被极大地削弱了,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幔!
“有效!”云弈猛地睁开眼,惊喜道,“虽未完全隔绝,但感应已变得极其模糊微弱,足以控制!”
幽璃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看向荆芥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与感激:“荆芥,这次多亏你了!”
荆芥被夸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也…也多亏了小草妹妹帮忙。”
然而,还不等他们高兴太久,云弈的脸色忽然又微微一变。他仔细感应着道胎的变化,眉头再次蹙起:“不对…这同尘丹的药效,似乎在缓慢消退。而且…我的道胎似乎产生了一种‘适应性’,正在慢慢‘习惯’这种遮蔽…恐怕此丹难以长久生效,需不断服用或改进丹方。”
刚升起的希望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荆芥脸上的笑容僵住,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没关系!既然方向是对的,我一定会继续改进丹方,找到更持久的方法!”
云弈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心中触动,温声道:“辛苦你了,荆芥姑娘。有此初步成功,已是大幸,莫要太过苛求自己。”
他的温和话语让荆芥心头一暖,刚刚的失落瞬间消散,用力点了点头。
有了同尘丹的暂时辅助,幽璃引导小长生修行时也放心了许多。云弈服药后守在外面,道胎果然平稳不少。
小长生的进步可谓神速。《补天经》的玄奥与他体质无比契合,加之李小草每日以琴音神光相助,他周身气息越发圆融通透,体内那庞大的轮回本源如同被驯服的猛兽,虽依旧潜藏深厚,却已能初步循着补天经义的轨迹缓缓运转,化为他成长的根基,不再轻易暴动。
他似乎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游戏”,常常主动要求修行,对那五色霞光充满了好奇与亲近。
这一日,修行间隙,小长生忽然仰起头,眨着大眼睛问幽璃:“凉,我身体里暖暖的小彩虹,和云叔叔身体里灰蒙蒙的大云彩,是不是好朋友呀?它们好像有时候想一起玩,但又怕怕的。”
孩童天真无邪的话语,却让幽璃和一旁暗中感应的云弈心神俱震!
这孩子…竟能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两者力量之间的特殊联系?!甚至用“好朋友想一起玩但又怕怕的”来形容那种既吸引又排斥的复杂关系!
这绝非寻常!莫非这正是他本源特殊性的体现?
幽璃压下心中骇然,柔声问道:“长生为什么这么说呀?”
小长生歪着脑袋,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感觉呀。暖暖的彩虹有时候会轻轻跳一下,然后灰蒙蒙的大云彩也会动一下,像在打招呼…但是凉一让彩虹乖乖的,大云彩好像就有点难过,躲起来了…云叔叔也会不舒服…”
言语虽稚嫩,却精准地描述出了云弈道胎感应与幽璃施加控制时的状态!
云弈在室外听得心中波澜再起,对自己的混沌道胎产生了更深的疑虑与探究欲。这绝非简单的力量吸引,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灵性层面的共鸣!
就在瑶台众人因小长生的稚语而各有所思之际,谁也没有察觉到,极遥远处的虚空,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暗波动悄然隐没。
仿佛有什么存在,隔着无尽空间,投来了短暂的一瞥。
暗处的眼睛,从未真正离开过。
平静的表象之下,命运的丝线正在更复杂地交织,推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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