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的血迹早已被冰冷的泥土吸收,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般的腥气,却似乎久久不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恐惧,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原本可能滋生的懈怠和异心,让整个山寨陷入一种异样的、绷紧的寂静之中。训练依旧,敲打声依旧,但少了些许杂音,多了几分压抑的专注和不由自主的敬畏。
杨帆站在木屋门口,望着渐渐沉入山峦背后的夕阳。天边最后一抹残红,如同干涸的血迹,映照着他冰冷而坚定的侧脸。内部的隐患已用最酷烈的方式暂时清除,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必须投向外部那个真正的敌人——狼牙堡。
时机到了,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山野。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散落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着冰冷微弱的光。寒风比往日更烈,刮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尖锐的呼啸,完美地掩盖了其他细微的声响。
“集合。”杨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屏息等待的人耳中。没有喧哗,没有犹豫。早已准备就绪的人们,默默地从窝棚里、从火堆旁站起身,按照之前的编组,迅速而无声地汇聚到山寨中央的空地上。男人们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刀、矛、削尖的木棍,女人们则将准备好的、为数不多的干粮袋默默递给自己的丈夫、儿子。没有人说话,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气氛在冰冷的夜空中凝聚。
杨帆站在众人面前,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或恐惧、或坚定、或麻木、或隐含期待的脸。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此刻,他们是他的兵,是将要与他一同赴死的袍泽。“兄弟们。”杨帆开口,声音被寒风撕扯,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心底,“多余的废话,我不说了。王五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后退,是死路一条。黑云寨的刀,迟早会架到我们脖子上。”
他停顿了一下,让冰冷的话语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前面,狼牙堡。是块硬骨头,啃下来,我们就有家,有粮,有一条活路!啃不下来……”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惨烈,“就一起死在那儿,给这狗日的乱世,当肥料!”“不想当肥料的,就握紧你们手里的家伙,跟着我!用血,用命,杀出一条生路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白、最残酷的利害关系。但这恰恰最能触动这些在生死线上挣扎已久的人。一双双原本闪烁着恐惧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一丝狠厉的光。是啊,没退路了!要么死,要么搏一把!
周丕猛地举起手中的粗糙铁刀,低吼一声:“跟着帆哥!杀出一条生路!”“杀!杀!杀!”被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低沉的、压抑的吼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虽然不整齐,却带着一股亡命徒般的凶悍。
“出发!”杨帆不再多言,猛地一挥手。队伍动了。如同一条沉默的灰色河流,悄无声息地流出了废弃的山寨,汇入无边的黑暗之中。霍去病和他的五名斥候精锐,如同鬼影般融入了最前方的黑暗,负责开路和清除可能存在的暗哨。他们脚步轻灵得如同狸猫,身影在嶙峋的怪石和枯木间若隐若现,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杨帆走在队伍最前方,周丕压阵。没有人点火把,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杂沓却极力放轻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武器偶尔碰到石头的轻微磕碰声。寒风掩盖了大部分声响,但也带来了刺骨的冰冷,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黑夜行军,是对意志和纪律的巨大考验。不时有人摔倒,又被人迅速拉起;有人体力不支,咬着牙硬撑;孩子的嘴被母亲死死捂住,防止发出哭声。队伍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在黑暗和寒冷中艰难地向前延伸。
杨帆的精神高度集中,感知放到最大。他不仅要注意脚下的路,更要时刻感知周围的动静,倾听前方霍去病可能传回的信号。体内的那一丝玄气缓缓流动,驱散着寒意,也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时间一点点流逝,队伍在黑暗中沉默地跋涉。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战斗的想象,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突然,前方极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夜枭鸣叫——那是霍去病传来的信号:安全,继续前进。
杨帆心中一稳,打了个继续前行的手势。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前方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两个如同岩石般静止的身影。是霍去病派回来的人。“头领,”一名斥候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霍队让我们回来禀报,前方三里,已清除掉狼牙堡设在外围的两个暗哨。距离狼牙堡主山路入口不足五里。霍队他们已在入口附近隐蔽监视。”
“好。”杨帆点头,心中对霍去病的效率感到满意。他示意队伍暂停,进行最后的休整和检查。人们默默地蹲下或靠在岩石后,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检查武器和装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杨帆走到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望向狼牙堡的方向。虽然还看不到堡垒的轮廓,但仿佛能感受到那股盘踞在山岭之上的、沉睡的凶戾之气。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兴奋和决绝。一切准备就绪。潜行的阶段即将结束,鲜血与火焰的篇章,即将揭开。他抬起头,望向墨色的苍穹,星辰冷漠依旧,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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