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奇袭成功的消息，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狼牙堡压抑已久的斗志，却也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把，彻底激怒了围困已久的黑虎军。
翌日清晨，黑虎军营寨一反常态地喧嚣起来。战鼓声不再是零星的挑衅，而是连绵不绝，带着一种躁动不安的催促。大队的士兵被驱赶出营，在军官的呵斥下，疯狂地砍伐着周边所有能见到的树木，一架架比之前更加高大、更加笨重的攻城云梯和简陋的冲车，在工匠的吆喝声中逐渐成型。骑兵的巡逻范围明显扩大，斥候如同蝗虫般，几乎贴着狼牙堡的弩箭射程边缘游弋，试图寻找任何防御的薄弱点。
肃杀的气氛，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狼牙堡上空，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浓烈。
军议堂内，狼牙堡的核心再次齐聚。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赵天雄要狗急跳墙了。”贾诩的声音带着一丝看透结局的冷寂，“粮草被焚，他已无退路，更无耐心。如此大规模地赶制攻城器械，其意已明——明日，必是决战。”
光羽的汇报印证了这一点：“敌军已停止一切骚扰，全力备战。抓获的舌头称，赵天雄已下达死令，明日拂晓，全军压上，不死不休。”
周丕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有一种解脱般的狰狞：“来得好！早就该如此了！省得天天提心吊胆地耗着！弟兄们的刀，都快生锈了！”
霍去病伤势未愈，但眼神锐利如初，他补充道：“敌军士气因断粮而惶恐，明日之战，其初时必然凶猛，意在速战速决。只要顶住其最初几波最疯狂的进攻，待其锐气耗尽，死伤惨重之时，便是其崩溃之刻！”
杨帆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周丕的悍勇，霍去病的冷静，贾诩的深邃，光羽的沉默，冯源的担忧，杨林的坚毅……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堂内：
“诸位，决战的时刻，到了！”
“狼牙堡是存是亡，便在此一战！”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狼牙堡的模型上：“周丕！”
“末将在！”
“明日，你坐镇正面主墙，指挥全局！所有‘狼牙咆哮’，由你统一调配，务必用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敌军最大杀伤！滚木擂石，不必吝啬！”
“霍去病！”
“末将在！”
“你伤势未愈，不宜正面冲杀。带领三十名最精锐的‘夜枭’和二十名擅射之士，占据堡内制高点，专司狙杀敌军军官、旗手以及操作攻城器械的工匠！乱其指挥，挫其锋芒！”
“光羽！”
“在。”
“你的人，分散潜伏，监视敌军一举一动，尤其是其主将赵天雄的动向！同时，严防黑云寨可能的异动！”
“杨林！”
“哥，我在！”
“你布置的所有阵法、陷阱，是明日的第一道防线！务必发挥最大效用！同时，工匠营所有人，包括你，随时准备抢修破损的堡墙和防御设施！”
“冯源，张嵩！”
“在！”冯源和张嵩齐声应道。
“统筹所有后勤，确保箭矢、物资能及时送到前线！伤兵营全力运转，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将每个人的职责都落实到位。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有最务实、最冷酷的战争部署。
会议结束后，杨帆没有休息，他披上铠甲，在周丕和贾诩的陪同下，亲自巡视每一段堡墙，检查每一处防御工事。
他走过架设着“狼牙咆哮”的弩台，冰冷沉重的弩身在手电筒（如果他有的话）的光芒下泛着幽光；他抚过墙垛后堆积如山的滚木擂石，感受着那粗糙而坚实的触感；他看向墙下那些伪装巧妙的陷坑和杨林铭刻的、在夜色中隐隐泛着微光的符文。
他遇到正在擦拭弩箭的士兵，便拍拍他们的肩膀；遇到正在检查兵刃的军官，便询问准备情况。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怕吗？”
被问到的年轻士兵咽了口唾沫，老实回答：“有……有点。”
杨帆笑了笑，不是轻松的笑，而是一种带着决绝的坦然：“我也怕。但怕没用。我们身后，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是我们亲手建立的家园。这一仗，不是为了我杨帆，是为了每一个不想再颠沛流离、任人宰割的人！守住这里，我们才有未来！”
士兵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的东西取代，他用力点头：“堡主，俺明白！俺一定多杀几个黑虎狗！”
巡视完最后一段防线，已是深夜。寒月如钩，清冷的光辉洒满堡墙，映照着士兵们坚毅而沉默的脸庞。
杨帆回到军议堂，发现冯源还在那里等着他，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野菜粥。
“吃点东西吧。”冯源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
杨帆没有拒绝，坐下慢慢喝着那寡淡却温暖的粥。两人相对无言，一种无需言说的沉重弥漫在空气中。
“明天……”冯源终究没能忍住，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杨帆放下碗，握住她冰凉的手，她的手因为长期劳作而有些粗糙。他看着她眼中清晰的恐惧，认真地说道：“我们会赢的。”
他没有说“我不会有事”之类的空话，在这种时刻，那样的承诺显得苍白。他只能给予她对胜利的信心。
冯源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她迅速擦去，强挤出一丝笑容：“嗯！一定会赢！我……我去看看伤兵营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他。
杨帆独自坐在堂内，听着堡外远方隐约传来的、敌军营寨中不曾停歇的备战声响，望着窗外那轮冰冷的钩月。
决战前夜，没有豪情万丈，只有无尽的肃杀与蛰伏的锋芒。整个狼牙堡，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弦已绷至极限，只待黎明第一缕曙光降临，便将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悲壮与决绝，如同无声的潮水，浸润着堡垒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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