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曜愣了一下，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名字骤然被提起，让他有些恍惚。
那个曾经明艳端庄，却因家族牵连被他亲手打入冷宫的女人……
她还活着？
梦中得启示？金石之物性？
若是平时，他定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甚至会怀疑李太师的用心。
但此刻，他被病痛折磨得心烦意乱，太医院的无能更让他怒火中烧。
任何一丝可能的希望，他都愿意尝试一下，哪怕这希望听起来如此荒谬。
而且，“金石之物性”这几个字，隐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担忧......
难道真与他私下服用的那些“仙丹”有关……
“准。”
南宫曜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就依太师所言。令沈氏查验朕日常所用之物。着慎刑司派人‘陪同’，不得有误！”
他特意加重了“陪同”二字，充满了监视和警告的意味。
“老臣遵旨！”李太师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叩首。
消息传到永巷时，沈静琬正在用自己调配的草药汁擦拭手臂上早已结痂的烫伤。
听到代理管事太监战战兢兢，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传达口谕时，她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成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看来，南宫曜的病，确实已经到了让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或异样，只是平静地跪下接旨。
声音依旧带着刻意伪装的虚弱：“罪妾……领旨。”
前来“陪同”监视的，是慎刑司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
她们带着沈静琬，离开了囚禁她近三年的永巷，走向那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紫宸殿。
一路上，宫人们投来各种震惊、好奇、鄙夷的目光。
沈静琬垂着眼，步履蹒跚，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再次踏入紫宸殿，久违熟悉的味道。
龙涎香混合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淡淡药草气味扑面而来。
殿内气氛凝重，宫女太监们屏息静气。
南宫曜半靠在龙榻上，脸色灰败，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眼神浑浊锐利地盯着她。
“罪妾沈氏，叩见陛下。”
沈静琬依礼跪拜，声音颤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废后应有的恐惧和卑微。
“起来吧。”南宫曜的声音带着不耐，“李太师说，你能查验之物？朕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沈静琬谢恩起身，低眉顺眼道：
“罪妾不敢妄言本事。只是……
梦中得先祖模糊启示，言及某些金石之物，若使用不当，长久沾染，或会侵蚀龙体……
罪妾或可尝试辨认陛下日常接触之物中，是否含有此类……不当之物。”
她的话说得极其谨慎，将一切推给“梦中启示”和“尝试辨认”，给自己留足了退路。
南宫曜冷哼一声，示意旁边的太监将他日常用物取来。
香炉中燃烧的龙涎香、御案上的墨锭、茶盏、甚至……
他枕边一个精致的小玉盒，里面装着他日常服用的“金丹”。
沈静琬走上前，先是仔细嗅了嗅香炉的气息，又看了看墨锭和茶盏。
动作缓慢，似乎在认真感知。
当她拿起那个装金丹的玉盒时，她能感觉到南宫曜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她打开玉盒，里面是几颗朱红色，散发着奇异药香的丹丸。
她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丹粉，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同时暗中调动了系统赋予的【毒理（入门）】知识进行深度分析。
刹那间，各种药材和金石成分在她脑中飞速闪过——
朱砂、水银、雄黄、硫磺……
甚至还有几种极其稀有，带有微弱放射性的矿物！
这些成分混合在一起，炼制出的所谓“金丹”，根本就是慢性毒药！
长期服用，会严重损害神经系统和内脏，导致精神异常、暴躁易怒、身体衰竭！
果然如此！
沈静琬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不安......
“如何？”南宫曜紧紧盯着她。
沈静琬放下玉盒，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惶恐：“陛下……罪妾……罪妾不敢妄言……”
“说！”南宫曜语气森然。
沈静琬似乎被吓到，身体微颤，低声道：
“罪妾……罪妾依稀感觉，这金丹之中……所含金石之气过于……
过于霸道炽烈，似乎......与陛下龙体近日燥郁不安、夜不能寐之症有所关联……
罪妾愚见，或可暂缓服用此丹，观察龙体变化……”
她没有直接说金丹有毒，而是用“霸道炽烈”、“有所关联”这样模糊的词语。
既点明了问题，又避免了直接指控，谁知道这金丹是哪个“高人”进献的？
南宫曜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死死盯着那盒金丹，又看向跪在地上，看似惶恐无助的沈静琬，眼中充满了惊疑、愤怒和一丝恐惧！
他想起自己服用金丹后短暂的“精神焕发”，还伴随有长久痛苦。
特别是太医们闪烁其词的诊断……
难道，他追求的长生，竟然是催命的毒药？！
“滚！都给朕滚出去！”
南宫曜猛地将玉盒扫落在地，金丹滚落一地，他如同受伤的野兽疯狂咆哮起来！
沈静琬和慎刑司的嬷嬷连忙叩首退下。
退出紫宸殿，感受着外面冰冷的空气，沈静琬缓缓直起身。
她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以南宫曜多疑的性格，他绝不会再轻易服用那些金丹。
而一旦停用，短期内他的症状或许会有所缓解，这将会更加印证她的“推断”！
而她，一个冷宫废后，凭借一次看似荒诞的“查验”，成功地在帝王心中留下印记。
这也为她自己赢得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生机！
更重要的是，她将“金石之毒”这个概念，成功地摆在了台面上。
接下来，就该轮到那些进献丹药，以及与柳氏勾结的幕后黑手，坐立不安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紫宸殿，眼神冰冷。
南宫曜，这毒药滋味如何？
而这，仅仅是你和那些人所付利息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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