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唤来一名年轻仆从：“方才我命他快马去取了神河水，请国师带萨满们即刻进行祝祷，你二人便在这火焰旁的高台饮下吧。”
其格玛说：“大汗，或许曲迦音……以后会恢复，我们不急于今日就定下来。”
诺敏听闻此言，也忙不迭点头称是。
大汗神情悲痛：“不成了，你们看……”
远处有人搀扶着曲迦音走过来，众人见她面容憔悴。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她那双聪慧眼眸已失去了神采，只寻着声响慌张转头。
阿古拉看到曲迦音这般模样，立刻狂奔上前。
他愤怒得发抖，又心疼得恨不能抱住她，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哑声问：“迦音，你还好吗？”
曲迦音缓缓抬眼，目光却不在他的脸上：“是阿古拉吗？”
阿古拉落下泪来：“是我……”
曲迦音声音颤抖地说：“阿古拉，我现在看不见了。”
其格玛和诺敏都看到曲迦音哭了，那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像孩童一般无助的样子。
大汗说：“她已经看不见了，这样如何做大汗呢，我只祈祷她未来能平安康健。其格玛，诺敏，你二人就在这里饮下神河水吧！”
大汗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其格玛轻叹一声，仰头将水饮尽，随后皱了皱眉，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样子。
诺敏接过碗，也喝了一口，不过她觉得这水似乎有一些味道，仔细看上面飘着些许油点。
诺敏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水确实有股味道，和晨间喝的不一样，隐约透着苦涩。
诺敏转头看向其格玛，其格玛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闪现在诺敏脑中，诺敏强压下翻涌的恶心，将水喝尽。
大汗盯着面前二人的神情，片刻后示意侍从斟来热酒。
大汗说：“这酒是新温的，不过这碗是曲迦音早晨用的，说来也巧，方才乌恩去查今日斟酒的仆役，你们猜他发现了什么？”
诺敏心跳如擂鼓，眼神止不住游移。她本想去看向不远处的哈斯，又怕太过显眼，忍住了。
其格玛问：“大汗，究竟出了何事？”
大汗盯着诺敏道：“有个仆役素来仰慕曲迦音，竟将她用过的碗偷偷留下来了。毕竟是下一任大汗用过的器物，他都没舍得清洗。”
说着，大汗亲自从侍从手中接过碗。
“其格玛，你向来不拘小节，这个曲迦音用过的碗更华丽些，就让诺敏用这只吧。”
“好。”其格玛爽快地应了，她本来对这些细枝末节不甚在意，接过碗后敬过天地便仰头饮下。
诺敏缓缓接过碗之后，看到上面飘着的油膜泛着诡异的光泽。
她刚将碗凑近唇边，就听到其格玛痛苦地说：“这是什么味道？这酒坏了吗，好苦！”
大汗疑惑地说：“胡说，酒怎么会坏？诺敏，你尝尝看，这酒到底坏没坏？”
诺敏盯着那碗酒，下定决心地喝了一口，果然是有股奇怪的苦味。
她赶忙吐出那口酒：“是坏了，坏了，酒，喝不得。”
此时其格玛又尝试喝了一口，而后捂住喉咙喊道：“好痛啊，感觉喉咙里像烧着了一样，大汗，怎么回事？”
诺敏手一松，碗中酒泼在地上。
巴图尔见状赶忙冲上来：“你怎么了？其格玛！”
哈斯也欲上前，却被大汗一个眼神示意，侍卫立刻将他牢牢拦住。
大汗逼近诺敏：“怎么不喝了？诺敏。”
恰在此时，乌恩匆匆跑来行礼：“大汗，找到了！今早斟酒的仆役全都招了，我们找到了这个。”
他呈上一个药包，又示意属下将一个血肉模糊的仆从掷在地上。
大汗接过乌恩用布包着的东西，冷冷地盯着诺敏，将里面的粉末全都撒入酒壶。
“诺敏，你这么想当大汗，就将这壶酒都喝了吧！”
诺敏跌坐在地，向后退去。她望向哈斯，却见他已被人按在地上。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都呆住了，包括其格玛和巴图尔，其格玛因为分了神，感觉喉咙都没有那么烧灼了。
大汗命人按住诺敏，要给她灌酒，诺敏本能地挣扎，却被侍卫制住灌下几口酒，她感到喉咙火烧般难受。
此时哈斯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高喊：“大汗！此事与诺敏无关！都是小人擅作主张，求大汗饶过诺敏！”
说罢，他伏地叩首不止。
周围一片哗然。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诺敏的未婚夫哈斯为了让诺敏登上汗位，竟毒害了曲迦音！
“大汗早已怀疑诺敏了，所以用毒酒试探！”
“大汗英明！”
“其格玛二话不说就喝了，足见她毫不知情。”
“诺敏竟然如此歹毒！”
“可哈斯说是他一人所为，诺敏并不知情……”
“哼，哈斯是诺敏的未婚夫，她岂能不知情？否则她为何如此惊恐？”
在众人的议论中，哈斯高声道：“大汗，诺敏当真毫不知情！一切都是小人所为，小人买通了斟酒的仆役，事发之后，小人才告知了诺敏。今早在神河边饮酒时，诺敏的手指也沾上毒药，小人一时情急握住她的手，还将油脂蹭在她衣襟上。如果她知情，一定会立刻清洗手指。”
哈斯说的没错，诺敏早晨饮酒时，她的碗叠在曲迦音的碗上，外侧碗底也沾上了毒药。
哈斯之前说会下让人腹泻的药粉，诺敏当时只当是碗没有清洗干净，哈斯过来握住她的手，指间的油脂正擦在衣摆上。
她是待曲迦音毒发之后，才被哈斯告知换了毒药和下毒的手段。
此时乌恩走上前道：“大汗，此药来自金国，这仆从也与金国有勾结，我们找到了密信，此事并不简单！”
围观的众人这才知晓，金国的手竟已伸进了草原，还与哈斯暗中勾结，若说诺敏与此事毫无干系，谁能相信？
其实草原中也有和金国暗中往来谋取私利的人，只是这事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毕竟蒙古各部与金国有不共戴天的血仇。
金国曾经多次深入蒙古各部肆意屠杀青壮年，并掠夺人口为奴，家族遭受过金国屠戮的人更加愤怒。
此时人声鼎沸，有人恨不得手刃了哈斯。
目睹这一切的阿古拉，刚要起身走过去，却被曲迦音轻轻拽住。
阿古拉迟疑地转过身。
曲迦音依然是看不见他的样子，但轻声说：“安心在此处。”
阿古拉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
他转头看边上的粟特医者，胡泰对他微微一笑。
阿古拉拼命抑制住心中的狂喜。
大汗抬手止住众人的议论，走向哈斯：“说说吧，这一切你是如何谋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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