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灰白的光线勉强驱散了庭院的浓重夜色,却无法给那口深井带来丝毫暖意。井口像一道幽黑的伤疤,镶嵌在废墟的土地上,那垂下的粗糙绳梯是唯一通往其下的、令人心悸的路径。
唐薇一夜未眠。
她将瓦罐里最后一点水烧开,仔细地将所有剩余的食物——烤肉的油脂、野果的汁液——小心地涂抹在能找到的最粗壮、最耐烧的几根柴火上,制作成简陋的火把。又用燧石反复练习,确保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引燃它们。
她将破烂的衣物撕成布条,缠绕在左手和受伤的右腕上,增加摩擦力和些许保护。那把小锄头被用藤蔓牢牢绑在左臂外侧,既是工具,也是唯一的武器。
她站在井边,最后一次环顾这片困了她数日的废墟。晨光中的庭院显得更加破败苍凉,却也奇异地带着一丝令人怀念的平静。那几畦绿意盎然的菜地,是那个沉默的种菜人留下的唯一生机。
没有告别,也没有犹豫。
她将一支点燃的火把咬在口中,左手紧紧抓住粗糙的藤蔓绳梯,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开始一步一步,向下攀爬。
井壁冰凉湿滑,布满了厚厚的苔藓,散发出浓重的土腥和霉味。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周一小片区域,向下望去,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一张巨兽的口。向上看,井口的那圈天空迅速缩小,变成一个灰蒙蒙的、遥不可及的圆。
攀爬异常艰难。右腕每一次用力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几乎完全依靠左臂和腿部的力量。绳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摩擦着井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越往下,空气越发湿冷凝滞,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气也渐渐浓重起来。井水反射火把的光晕,在下方微微晃动。
大约下了十米左右,她脚下的绳梯突然一轻!
井水呢?
她猛地低头,火把向下探去。
只见下方的井壁不再是规则的圆形,而是突然向内凹陷、坍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地下空腔!绳梯的末端垂落在空腔边缘的乱石堆上,并未深入水中,而那片幽深的水面,则位于空腔的更深处,靠近另一侧井壁。
原来这口井并非直通地底,而是在中间部位连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
唐薇的心跳再次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向下又爬了几节,终于双脚踩上了空腔边缘坚实而湿滑的岩石。
她站稳身形,举起火把,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井壁只是其一个小小的入口。洞顶高悬,隐没在火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四处悬挂着嶙峋的钟乳石,滴答着冰冷的水珠。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弥漫着浓烈的腥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某种生物巢穴的膻味。
洞穴地面崎岖不平,堆积着乱石和淤泥。而在洞穴的深处,那片幽深的地下湖水边缘,景象让她头皮瞬间炸开!
那里堆积着大量的……骨骸!
并非人骨,而是各种大型动物甚至可能是某种水怪的残骸!惨白的骨骼支离破碎,杂乱地堆叠着,有些上面还残留着清晰的齿痕和撕裂的痕迹。而在这些骨骸之间,散落着一些锈蚀断裂的兵器、破烂的衣物碎片,甚至还有几个腐朽的箱笼残片!
这里像一个……巢穴!一个进食场!一个水下猎食者的储藏室!
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正是来源于此!
种菜人警告的“危险”和那个波浪蠕动的手势,瞬间有了无比具体而恐怖的指向!
唐薇浑身汗毛倒竖,几乎要立刻转身爬回去!
但就在她惊恐万分的瞬间,目光却被骨骸堆边缘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半埋在淤泥和碎骨中的、锈迹斑斑的铁箱。箱子的一角已经破损开裂,从裂缝中,隐约透出一点……丝绸的色泽?以及某种金属的反光?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箱子的旁边,散落着几枚……铜钱!
和她之前那枚形制类似,却更加古老破损的铜钱!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难道……
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刹那——
“哗啦——!!!”
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水响猛地从深处的湖面炸开!
整个洞穴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一道巨大无比、粗长黝黑的影子猛地从湖水深处窜出,带起漫天水花!那东西似乎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滑腻蠕动的触须和阴影,其中隐约可见惨白的、巨大的吸盘和利齿!
它带起的腥风瞬间扑灭了唐薇手中的火把!
黑暗!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那怪物蠕动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粘稠摩擦声,以及它破开水面向着她这边猛冲过来时带来的剧烈水流声和风声!
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瞬间扼住了唐薇的咽喉!
她甚至来不及尖叫,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她猛地向旁边扑倒,狼狈地滚入一堆冰冷的骨骸之后!
“轰!!!”
她刚才站立的地方,被那巨大的黑影猛烈撞击!碎石飞溅,几根巨大的骨骸被瞬间撞得粉碎!
那东西一击落空,发出一声低沉而愤怒的、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嘶鸣,巨大的身体在狭窄的洞穴里疯狂扭动,更多的触须如同鞭子般向着四周胡乱抽打!
唐薇蜷缩在骨堆后面,死死捂住嘴,全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黑暗中,她只能听到那近在咫尺的恐怖声响,感受到飞溅的碎石和冰冷的水珠打在脸上,闻到那令人窒息的腥臭!
完了!彻底完了!
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她的左手无意间摸到了腰间——那个种菜人给她装食物的叶片包裹!
以及……包裹里,那几颗她没舍得吃完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紫色浆果!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种菜人给她的一切,都有用意!这浆果……莫非……?
死马当活马医!
她猛地掏出那几颗浆果,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那疯狂扭动的巨大黑影的方向,狠狠扔了过去!
浆果砸在滑腻的触须上,瞬间破裂,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奇异香气。
那疯狂扭动的怪物,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令人牙酸的蠕动声和嘶鸣声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分辨那突如其来的气味。
有效?!
唐薇心脏狂跳,不敢有丝毫犹豫!她连滚带爬地从骨堆后冲出,凭借着记忆和感觉,疯狂地扑向那个半埋在淤泥中的铁箱!
她的目标不是箱子,而是箱子旁边那些散落的、古老的铜钱!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铜钱一定是关键!
她的手指在冰冷粘稠的淤泥和碎骨中疯狂摸索!碰到了!
冰凉的、熟悉的圆形方孔触感!
不止一枚!
她一把抓起她能摸到的所有铜钱,甚至顾不上那箱子里可能存在的其他东西!
而身后,那短暂的停顿结束了。怪物似乎被激怒,或许是觉得被戏弄了,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鸣,更加猛烈地向着她所在的方向扑来!带起的腥风几乎将她吹倒!
唐薇想也不想,抓起铜钱,转身就向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那绳梯垂落的地方——亡命狂奔!
脚下湿滑无比,不断踩到碎骨和圆石,她摔倒了又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根本顾不上疼痛!
能感觉到那巨大的、滑腻的阴影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紧追在后!
快!再快!
眼前终于出现了那微微晃动的绳梯的模糊轮廓!
她猛地向前一扑,左手死死抓住了粗糙的藤蔓!
几乎是同时,她感到一股极其冰冷的、带着粘液的巨大触须擦着她的后背扫过,重重砸在井壁之上,碎石簌簌落下!
她不敢回头,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速度比下来时快了何止一倍!
下方传来怪物愤怒而不甘的、撞击井壁的轰隆声和嘶鸣声,但它那庞大的躯体似乎无法挤入这相对狭窄的井口通道。
唐薇拼命向上爬,冰冷的井水混合着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直到头顶那灰蒙蒙的井口光圈越来越大,直到她几乎虚脱,才终于手脚发软地、连滚带爬地翻出了井口,重重摔在庭院冰冷的地面上!
阳光(尽管依旧灰蒙)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刚从地狱边缘爬回人间。
良久,她才颤抖着摊开左手。
掌心之中,躺着三枚沾满淤泥和血污的、古老而破损的铜钱。样式与她交给种菜人的那枚类似,上面的鸟雀刻痕更加模糊,却透着一种更久远沧桑的气息。
【…滋……脱离高危环境……获取……古界遗物……能量源……】
【解析……铜钱(残)x3……蕴含微量时空道标之力……】
【功德计算……+50!(基于风险与收获评估)】
【当前功德:-.5(估算)】
系统的杂音断断续续,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高额功德!
唐薇看着那三枚救了她命的铜钱,又看向那口依旧深不见底的黑井,心中后怕与狂喜交织。
她猜对了!铜钱果然是关键!不仅是指引,甚至可能……是某种“通行证”或“威慑物”?
而那个种菜人……他早就知道!他给她铜钱,指引她下井,或许不仅仅是为了让她离开,更是……需要她取回这些散落的铜钱?
就在这时,那沉重的脚步声再次从废墟深处响起,由远及近。
唐薇猛地抬头,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停在不远处。
他\/她的兜帽微微低下,似乎在“看”着她手中那三枚新得的铜钱。
然后,他\/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向她点了点头。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清晰的、肯定的认可。
紧接着,他\/她伸出手,不是索要铜钱,而是指向了庭院另一端——那里有一面相对完好的、爬满枯藤的墙壁。
他\/她的手掌中,不知何时也多出了一枚类似的古老铜钱。
他\/她将铜钱按向墙壁上一处毫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石缝。
奇迹发生了。
墙壁上的藤蔓如同活物般自动向两边退开,石缝中透出柔和的白光,逐渐扩大,形成一道光晕流转的、不稳定的椭圆形光门!
光门之后,不再是废墟景象,而是一片模糊的、扭曲的……宫廷廊道的虚影!甚至隐约能听到遥远的、熟悉的喧哗人声!
离开的门!
真的打开了!
种菜人收回手,指向光门,又指向唐薇,最后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唐薇挣扎着爬起来,看看光门,又看看种菜人,再看看手中的铜钱,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她最终对着那高大的身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字。
然后,她不再犹豫,握紧铜钱,迈步冲向了那道光门。
就在她踏入光门的瞬间,似乎听到脑海深处,那久违的、清晰了不少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稳定时空通道……目标世界锁定:《还珠格格》核心区域……】
【开始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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